2014年8月27日 星期三

【特傳】水之奏鳴曲、七

【特傳】水之奏鳴曲



〈水之奏鳴曲〉樂譜第七頁







  時間差不多後,冥夜打算先離開,帶自家學生們回去進行教學。
  雖然離開就該收拾,但就這樣收起招待用的點心,對冥夜來說,對客人是非常不禮貌的,畢竟客人們似乎都還想待在清園裡休息。

  不過剩餘的點心的量……多到讓冥夜有點訝異。
  他剛開始是拿的多了點,那時所有人當然也享用的相當高興,但後來眾人卻沒什麼吃,大大超過了冥夜的預料,畢竟在上次商店街的下午茶,他們可是一口氣掃掉了許多食物,那位彩色獸王族不算在內的話。
  可能是氣氛影響吧?冥夜不得不這樣猜測,凜白和自己好像前後各丟了一顆炸彈的樣子,炸的讓Atlantis的朋友們很明顯的心神不寧,沒有心情享用糕點也無可奈何。
  唔,還是讓他們靜一靜……吧?
  或許,他不應該追加後面那些話的。冥夜忍不住在心裡嘆氣,有時自己總是會多做些不必要的事呢,果然還有待訓練嗎?

  況且,他一直都還無法預料,做了什麼事後,會有怎麼樣的後果。



  「這樣吧,你就分別放一些在大盤子裡,我們享用完畢後,再清洗乾淨還你好嗎?」夏碎帶著微笑問。
  「……只好這樣了。」冥夜有些無奈,皺著眉歉笑著。「抱歉,我必須親自監督他們,否則真不知道這群孩子會玩到哪裡去。」
  並不是沒有學生偷跑的事件,反而十次中會發生一次,這讓冥夜有些擔心學生們會不會下一秒偷跑。
  他自身對於即使下一分鐘就該開始上課的自家學生,依然會在時間到來前盡情玩樂的性子相當沒輒,但也只能放縱著他們去玩了,反正只要書有讀進腦子裡並能確實應用就好。
  所以現在正在亭子下把握時間低聲喧鬧的那群孩子,並沒有被他們的老師制止。

  在石桌上留下了一個最大的水晶盤子,快速的分攤好點心後,冥夜除了千冬歲還在享用的茶飲外,還另外留下了一壺飲料和幾只杯子,然後才跟眾人道別離開。
  只是,當他踏出所在的那座涼亭後,整個人僵住了,一動也不動的站在那。
  「呃、冥夜?」注意到這邊狀況──應該說一直在注意冥夜──的千冬歲忍不住喊了一聲,放下茶杯便要站起身走過去,不過他的聲音很明顯的沒有傳到冥夜耳裡,因為對方下一秒整個是放開音量大喊,迴盪的聲音嚇到在場所有人,也讓千冬歲連站起來的機會都沒有,便又腳軟坐了回去。

  「你們、給我、回來──!!」
  此聲音量之大,那種震撼力,可畏精靈的聲波攻擊,尤其麻痺腦袋神經的效果。

  非常不幸剛好離他最近的冰炎震了一下,始終沒怎麼表情的臉瞪大了眼,那種音量讓他想打人的念頭都有了;雷多雅多只離冰炎遠一點而已,兩人來不及反應的情況下只能雙雙用力捂住耳朵,臉色嚴重扭曲,腦袋紛紛呈現一片空白。
  然後三人立刻開啟了小型結界。
  其他距離較遠的人也用了不同的方法保護自己的耳朵,不受下一波的餘音攻擊。當然,聲音傳導算是非常快的,所以他們也免不了經歷了第一波攻擊後才設下結界。
  涼亭的迴音效果果然恐怖。


  邊喊邊衝出去的冥夜沒有餘力注意到身後的情況,只是自顧自的一個箭步就往下衝,瞬間消失在眾人眼前,追人去了。
  直到一段時間後,眾人離開涼亭之後,才知道當時底下的喧鬧聲根本就是個障眼法,其實當那群學生離開涼亭後,就已經開始逃跑了。

  只是後來的情況,他們目前還無從得知。





  怎麼可能……不去在意呢?
  一段時間後,無盡學院的人先行離去之後,為數較多的冰炎等人依舊待在原地,桌上的茶點還未收拾,而伊多三人則是回自己學院的客房去了。
  凜白的話,根本就無須尋問,一聽就懂,或許有一部份無法理解,但那顯得微不足道,也就讓大部分的人忽略掉了。

<b>  『你們只要知道,發生過的事不會改變,就算知道的是事實,也不一定是真相。』
  『別希望能從我這得知什麼,若是你們該知道的,總有一天會讓你們知道,但還不是時候,不是現在。』</b>


  那一番話,讓冰炎握緊了拳。

  過去七年的生活,在他腦海裡,是平淡的。他腦海中最逼近真實的一段記憶,反而是認識那人的那一小段時間,還要扣除靈魂休養的那一年。
  視線掃過周圍的人,不論是活潑的米可蕥,還是總是面帶微笑的搭檔夏碎,都是沉著一張臉默不吭聲,這樣安靜的時刻,第一次讓他感到怪異。
  七年前發生過什麼,都已經不重要了,只希望那個人能夠回來。
  冰炎相信,在場的所有人一定都是這麼想的。
  他和他們,只是想將那人找回來,讓那溫暖清澈的少年可以擁有安穩的生活,然後,對所有人展開可以溫暖人心的笑。
  或許是因為深深的罪惡與悲傷感吧。

  精靈的生命無限,不管要花多久時間,他都可以一直找下去,怕的是在他找到人之前,那人便已消亡。
  靈魂輪迴到還不要緊,同樣的善良靈魂擁有同樣善良的一顆心,靈魂的本質不會改變。
  怕的是他讓自己的靈魂約束在某個地方,無法輪迴;甚至是付出代價導致靈魂破碎,那就永遠回不來了。
  他不願這種事情發生。



  那一番話,讓伊多心中有些不太好的預感,對於過去許多未知的事。

  他們,幾乎可以說是什麼事都不知道,什麼事都無法得知。想明白真實,卻又害怕著真實附帶的衝擊。
  沒錯,發生過的事不會改變,事實不一定是真相,真相又不一定是真實,很久以前,伊多就已經確切明白了。
  看著一旁難得安靜的雷多,正和雅多做著同樣的動作,轉著手上的手環,沉默著不知道在想什麼。
  那個水藍色的手環,上頭有著銀色的保護圖騰,四元素的代表記號融合交錯,再加上送禮者誠心誠意的祝福,那被刻上的文字帶著強大的言靈力量,讓兩只手環散發出小小的、溫暖的光芒。
  水鏡一直在騷動,他知道。雅多的水鳴在震動,他也知道。甚至就連雷多的雷王都會時不時發出震盪。
  就像是在提醒著他們,距離重要的事物很接近了。

  伊多現在清楚了,這樣有如連結般的共振反應是因為曾有過巨大聯繫,而曾跟他們先見之鏡有如此親密聯繫的,也只有、也就只有那個少年,和他的幻武兵器了。
  那個溫和可親的孩子。
  或許,他即將回來,帶著一切的答案。
  ──僅是或許。


  所以,他們開始做準備,順道讓自己休息,打算在賽程之後,繼續下一次的任務。
  ──繼續永無止盡的搜尋。

  或許,在哪天,這樣的永無止盡可以走到盡頭也說不定。




  那時的她,握緊了手帕,悄悄的收起,洗淨之後便隨身攜帶。
  那如同陽光般溫暖,還帶著細微的、不知名花朵的香氣,讓米可蕥打從心底升起一種熟悉感。
  異樣的觸動心弦。
  沒有理由的,她打自內心開始相信手帕的主人,如同她一直相信著過去的那位好友一樣。堅定不移的信任開始萌芽,無法扼殺。
  不是說沒有發現手帕上的一個小小圖案,雖然不管她怎麼搜尋,甚至問遍了除卻冥夜以外的認識的人,都依然沒有人知道那圖案的意義,但米可蕥卻直覺的認定,那圖案的意義絕對是非常美好的,不是什麼邪惡的代表。
  美好到讓人有一點點心痛的圖案。

  為了什麼呢?那些附帶的情感。
  總有一天,她能夠知曉嗎?




     ※     ※     ※




  一進房間關了房門後,冥夜馬上脫下外衣,隨手扔在床尾後就放縱自己往下倒,整個人橫趴在床上。
  另一個則是把外袍好好的掛起來了,兩人上半身都只穿著一件無袖裡衣。
  而這時已經相當晚了。

  「你看起來一副比我還要累的樣子。」剛把自己從書中世界拉出來的凜白,夾好書籤後把書本闔起放至一旁,看向那個四周的氛圍一整個是偏向陰暗的同僚。
  「獨自一個人探查地點真不是人幹的事……」尤其還要小心不要傷了那些生物,以他現在的能力要做那些事還算辛苦,他的術法什麼的能力根本就還沒有那麼強啊!
  真的是、非常麻煩。
  冥夜翻了個身,抬頭抬眼,看著睡飽後悠閒坐在沙發上看書的傢伙,懶懶的發問:「你什麼時候醒來的?」
  「二十幾分鐘前。另外,那隻鳥已經變成信件了,只是我還沒開來看。」凜白聳了聳肩。
  「嗚嗯。」輕哼了聲算明瞭,「十分鐘。」冥夜只講了三個字,然後就直接閉上眼。
  「哦。」凜白也應了聲,思考了兩秒便決定跟著閉眼歇息一下。



  凜白伸手推了推,換來模模糊糊兼有氣無力的回應。
  「十分鐘過去很久了。」他很無奈。
  竟然會遇到這個賴床比誰都行的傢伙想賴床的時刻,這是多久才會偶發一次的事件啊?竟然就是給他遇到了。
  想想之前自願照顧這傢伙的那群精靈一定遇上不少次,真是辛苦他們了。
  「嗚呃……可不可以再讓我睡一下……」冥夜掙扎著爬起,右手捂著半邊臉,面容有些疲倦,甚至還睜不太開眼睛。
  「你乾脆跟我說睡到明天早上我們在看信好了。」嘆了口氣,凜白直接把呈現半癱在床上的人拉起坐好。
  他還蠻懊悔的,三十分鐘前他幹什麼放縱這傢伙睡著啊。
  意志力終於戰勝睡魔,起身前往浴室打算洗把臉讓自己清醒一點的冥夜,在關門前呢喃似地丟下一句。「啊,這主意不錯。」惹的凜白大翻白眼。


  然後,當凜白將散發著青草味道的信封拆開後,攤開再兩人面前的紙張上是一片空白。
  「怎麼會?」冥夜瞪大了眼。
  「應該不會……真的是白紙吧?」凜白左翻右看的,甚至細細摸過紙張的每一處,但都沒有任何痕跡。
  拿起一旁的信封,冥夜也很疑惑,「現在想想,信封上面也沒指示是給誰的耶。」只是當初這隻鳥停在凜白身上而已。
  兩人同時沉默。

  「是說……這封訊息是誰發的啊?」他們倆面面相覷。
  完全……沒有半點記號或氣息留著,這到底……




  過了幾分鐘,就在兩人把信放置在桌而去忙別的事時,上頭終於浮現了字體。
  這讓兩人驚訝的停下了手邊的事,一齊湊過來。

<b>  『啊,不好意思,太晚發現……』</b>

  看著還不完整的句子,冥夜傻眼了。「字……」上頭一一浮現的字貌似是對方現在正在寫啊!筆畫可清楚的咧!
  「直接紙筆溝通嗎?!」凜白趕緊翻出筆來,準備回應。

<b>  『……太晚發現你們已經接到老鷹了,你們也知道的,這裡與外界有時差嘛。』</b>

  沒印象的筆跡,也有可能是他們太少通信的所以認不出來。
  「<b>不會,</b>」凜白確認對方暫時停筆後,立刻寫下字體,「<b>倒是您那邊是……?</b>」因為不曉得對方是哪邊的人,所以選擇先用敬稱,句末則是加上了問號。

<b>  『喔,這邊是重。』</b>

  對方寫下了這樣幾個字,還附加了很可愛的笑臉符號。
  但因為算是鮮少出面管事的人,所以兩人都愣住了。
  重?重生的重?那位喜愛植物的重生殿下?
  ……不是吧?
  兩人內心面對的是共同的糾結和疑惑。
  不過也難怪信紙信封都有青草的香味了。

  「<b>殿下,有什麼事會需要您出面?通常不是光闇兩位殿下在處理事務的嗎?</b>」凜白問。

<b>  『跟那些事沒關係,我只是想跟小白王說一聲,他家那邊好像快翻掉了,最近總是有植物靈有辦法找到我並挨在我懷裡哭,小白王是不是沒跟他家那邊說清楚他出來要幹麻?』
  『還有,時間好像差不多了,小夜王應該回來做力量的重整與回覆的儀式了,不過這是之前聽光再說的啦,確切時間我也不知道,只是提醒你們一下。』</b>

  信紙的另一端似乎不知道這裡負責書寫溝通的是誰,非常快速的以漂亮的筆跡勾勒出一連串的文字,只是對方貌似也不清楚他們這趟是出來幹麻的,竟然中途來信要人回去。
  果然是不管事的人會做的事啊。
  凜白見狀,皺著眉思考接下來的行動該如何決定,似乎不管選哪一項都很麻煩。
  「我們明天先回去一趟,明早你把比賽的賽程表給我,我抓時間回來。」冥夜覺得這麼做會比較好。
  「你這樣講好像我一回去就出不來了的樣子。」有人的臉垮下去了。
  「喔?」另一人挑眉。「你覺得你有幾成的機率出的來?」不是他要說,凜白認識的人真的很廣,每天要找他的人還很有自知之明的會排時間表會客呢,自從某人不小心發飆後。

  聞言,凜白很懊惱的捂住臉。
  半點可能性都沒有。



  「<b>我們明早會回去。</b>」抽走了筆,冥夜寫下這幾個字。

<b>  『那就這樣啦,不打擾了,你們那邊應該晚了吧?晚安喔。』 </b>

  「<b>晚安,殿下。</b>」

  一段時間之後,等到凜白反應過來時,信紙上只多了幾句話,早就已經停止交談了。
  「呃、等等,之後還有導師示範賽啊!你打算自己一個人下去跟別校的指導老師對打嗎?好歹他們大部分都有兩個人耶!」凜白驚愕的喊,這樣是互打還是被打啊?被打的可能性比較大吧?
  打開浴室門的冥夜已經換下身上的衣服,順勢沖洗過身體了。他翻了翻白眼,往床鋪走去。「那個明天在說,我要睡了。」
  看著鑽進被窩裡的同僚,凜白只能默默的轉身收拾東西,最後將信收好後才讓燈光暗下。
  怎麼說呢?其實很多人都拿偶爾噬睡的冥夜沒輒,也包含他自己。凜白輕輕嘆息。

  「晚安。」好好睡吧。凜白心想,然後看向窗外,外頭的植物間點點閃爍著光芒。
  很美。
  他是約略可以猜的到的,對於冥夜來說,發生在他週遭的事只會越來越多而已。
  看著外頭的景色,墨黑中飄忽著銀光,很像某些人的眼睛。
  他當初實在是太年輕了,屬於人類的生活甚至沒走完一半就到了他們那裡,光是這個原因就讓管事的上位者不會讓他一直待在殿堂中。
  冥夜的歷練還不夠。

  借由這個必然的機會,他將會學到更多,也會面臨更多的抉擇,或許會傷心難過悲痛絕望,但那都是一種成長過程,遺忘了過去的人該重新了解這些情感,然後做出更好的決定。
  必定會面臨的。




     ※     ※     ※




  「我們這次回去或許會拖到一點時間,但我會在一星期內回來,畢竟導師示範賽不能缺席。」

  正在快速整裝的冥夜邊整理收拾水晶、邊對霍克恩說明,而後者正在抄寫筆記把重要的事項記下來。「你們的賽程只剩下五、六場而已了吧?這段時間盡量不要亂跑,要注意安全。」


  「我知道了。不過……」霍克恩停下抄寫的動作,遲疑的問:「凜大哥他……不會再出來了嗎?」
  「恐怕不會。」穿上長袍,迅速將袍子扣好後再披上披風,最後撥出頭髮。「應該說,想出也出不來,凜白的人緣很廣,找他的人很多的樣子,應該會被攔下來。」
  「那指導老師的空缺怎麼辦?」霍克恩有點擔心,若是要冥夜一個人上場也不是不行,雖然他們從沒看過殿堂裡的人認真起來是什麼樣子,雖然外頭能匹敵的應該不多,但那也是要看數量的啊……
  如果對方耍賤招怎麼辦?
  「難道不能請其他人來嗎……」霍克恩有些不滿的自言自語著。

  愣了一下,冥夜笑了笑,沒有告訴自家學生導師示範賽和他們的交流賽意義上有所差異,只是邊翻找著物品邊說:「這次我會要一起回去,就是要釋放一些封住的力量,或許會給些必要的記憶什麼的,能力會再提升。」或許對別人來說會太過自我膨脹,但是就是一次對付三個以上的黑袍也不會有問題。「當然,也有可能會找到個遞補空缺的。」他微笑。
  雖然這實在是不太可能的事。
  然後,他找到了想找的東西。
  「這個,」冥夜取出六個水色珠子,遞給學生,那些是上次在清園蒐集的其中一部分。「你把它分給其他人,珠子可以隨心所欲變成你們所想的飾品並直接附著,無法隨便拿下。」
  「功用?」霍克恩注意到,這些是完全純水屬性的珠子,而且還是軟的,讓他小心翼翼的捧著,不敢隨便抓握,就怕一個不小心弄壞了。
  冥夜看著銀色眼睛,笑了

  「保護。」


  「雖然功能還沒有很強,但我放了幾個咒語和法陣進去,它可以在適當的情況下保護你們和周身的人,直到危險消失。」冥夜指著珠子說,然後拍拍顏色淡如清水似的頭髮,好似在安慰孩子。
  這次回去,可以的話,他想找點東西加到珠子裡去,好再增強保護功能。
  「我會分給其他人的。」精靈孩子很慎重的說,像是在許什麼承諾。
  「嗯,我也會盡快回來。」冥夜點頭。

  只見精靈孩子伸出右手小指,人類愣了愣,勾起笑也跟著伸出指頭勾住,微晃了兩下。
  「我會保護你們,不管何時何地。你們是我的學生。」
  「我們會遵從你的話,你是我們一輩子的老師。」
  冥夜輕輕的抱住學生,摸摸他的頭給予安慰。
  「我走了,凜白在等我。」




  「我那行了。」
  冥夜一出客房的範圍後,便直接展開移送陣到了西側門。
  此時,那兒除了凜白外,還站著白精靈一枚。
  「我知道了。」凜白對著冥夜點頭,隨後對著賽塔鞠躬。「那麼,學生們就拜託您多加看管照顧了。」
  聞言,冥夜立刻明白賽塔在此的原因,跟著站到凜白身旁一齊鞠躬。「學生們就拜託您了。」
  「不會,這點小事不算什麼。」賽塔帶著淡淡的微笑、輕輕彎身。
  「那麼,我們就先離開了。」凜白轉頭看了冥夜一眼,似是在確認。
  冥夜點頭。
  「祝兩位旅途平安。」賽塔輕聲祝福。
  凜白率先奔了出去,冥夜則是對著白精靈笑了笑後跟著離開。兩人消失的迅速,幾乎是立刻就不見蹤影。

  「希望,不要有人發現了這樣強大之地的氣息才好。」目送兩人離開之後,賽塔幽幽的嘆了口氣,轉身看向無盡學院的宿舍方向。
  若是有任何一位那兒來的人在,還有辦法鎮壓那群學生身上不會控制而外洩的力量,但現在人一走,那群學生就等於會慢慢暴露在危險之下。
  不過,在學校裡有保護結界,連帶隱藏氣息,應該沒有問題的……吧?
  但若是他們的人真的出事了,白精靈可無法預知他們會怎樣發怒。


  「賽塔,你怎麼會在這裡?」遠處的千冬歲看見在西側門附近一動也不動的賽塔,疑惑的走了過來。
  「沒什麼,在和朋友送行而已。」賽塔看著年輕的孩子,給了他一個令人安心的微笑。
  「朋友?」千冬歲愣了愣。「剛剛是誰離開?」他覺得怪怪的,賽塔那個笑容的涵義也很怪。
  而且他也從來不知道,賽塔有朋友需要這樣送行。
  依舊笑著,賽塔將視線轉向大門外,人影消失的方向,好一會才緩緩回答。
  「無盡學院的兩位導師。」

  千冬歲呆愣了好一會,發不出聲音。
  「你是說,冥夜和凜白,離開了Atlantis?」他的音質明顯顫抖。「而且還是剛剛?」
  「是呢。」賽塔淡淡的給著解釋。「他們那邊似乎出了點事,必須趕回去。方才便是請託我能夠稍微看顧一下他們的學生。」
  「他們的學生還有比賽啊!就算是放任,這樣也太胡鬧了!」神諭之子已經震驚到不知該說些什麼了,腦袋一整個就是暈眩。
  「呵呵,放心吧,冥夜會在一星期內趕回來的。」說真的,一星期來回還算快的了,畢竟兩地有很大的時差,傳送鎮還無效,只能徒步。
  賽塔突然有想感嘆『年輕真好』的衝動。
  「我等會兒會去看看那些學生。」

  「……也請算我一份吧。」千冬歲感到相當無力。「我可以把任務推掉,先看著無盡學院的學生,避免他們做出奇怪的舉動來。」
  不知道為什麼,他總覺得推掉所有任務、專心照顧那群學生會比較好,類似第六感的那種直覺,之後或許會有好事。
  而且,有個見過面的人應該可以讓他們少點反抗。
  「啊,那就先謝謝了。」賽塔微笑。「你還有事吧?我想那些學生們應該也還未醒來,千冬歲可以先回去歇息一下。」
  「也好,那我先回去了,可以順便安排一下時間。」推了推眼鏡,已經冷靜下來的紅袍擬定著這幾日的時間表,跟賽塔道別後,慢慢的往回走,還不時輕聲念著一些想法。「或許我可以考慮交些東西給那些學生……」

  依舊穿著白色袍子的賽塔靜靜看著千冬歲遠離,欣慰的想著許多人仍舊沒有變。
  但、時間的盡頭,可就完全不一樣了。

  「時盡之地的怒火……沒有任何土地能夠承受。」他閉上眼,喃喃念著。
  千萬不要發生什麼事才好。賽塔祈禱。




     ※     ※     ※




  天色似乎正轉為金黃。

  正在森林中飛奔前進的一個身影緩慢的停下了腳步,讓後頭的人不明所以地跟著停下。
  「怎麼了?」冥夜問道。
  「有一種……很臭的味道。」凜白皺眉。
  「嗯?」冥夜眨眨眼,四處看了看。「鬼族吧,這條路上有被污染的痕跡。」
  在這種晝夜的交替時分倒是可以看的很明顯。
  「唔,不清理掉的話不太好的樣子。」況且也妨礙道路。凜白抓了抓後腦杓,瞇眼四處張望著,似乎很想順便消滅掉污染森林的東西。
  冥夜看了看明顯很不高興的同僚,說出自己的觀察。「以這個濃度來看,目前是暫時沒事。」
  「況且,我們也沒時間了,我回來後再清掉這些東西就可以了。」順便當做練習也不賴。冥夜聳肩。
  「……好吧。」凜白只能放棄清理垃圾的念頭。
  「放心,不會有事。」冥夜笑了笑,拋出幾張方形符紙,再拿出一袋裝有水晶粉末的小布袋,捏起一撮水晶粉就往四周灑,放下第二、三步的防禦措施。
  看著反射夕陽光芒的水晶粉,他勾起深深的笑容。
  「方才在來路上,我已經設下許多陣法,也藏了水晶,要是污染超過了定值,我會知道。」而且防禦措施也會順勢淨化掉那些不乾淨的東西。
  『不會有事。』冥夜帶著絕對自信,笑著道,一並設下言靈。

  「走了。」
  這次,換冥夜率先前進,他走了十幾步遠後,往前方的空地一躍,「喀!」的一聲單腳踩下某片石地。
  凜白在下一秒跟上,往另一個石板上踩下,那石板頓時凹陷下去,四周緩慢的畫出圓形陣法,包圍住兩人。
  第三次轉移。
  他們在森林中前進,轉送到某個湖泊附近,深入地底,又再移到另一座森林。
  這次的轉移,才會連接到殿堂的入口附近,半天以上的路程,來回約需花費一天多的時間。
  當然,出來的時候可沒這麼麻煩,那時有殿下陪同,很快便轉到了目的地附近,不然也是要到處轉轉繞繞的。
  等到腳下的陣法消失後,兩人又在森林的某處前進了十來分鐘,穿過濃濃的迷霧,到達一處懸崖邊。



  凜白站在懸崖邊緣,盯著黑暗、深不見底的下方,沉默許久。
  「怎麼?」冥夜則是相反,看著天空問。
  夕陽幾近完全落下。
  「我們……是要下去,還是上去啊?」凜白的語氣很遲疑。
  「我怎麼會知道?踩上去就是了。」冥夜聳肩,然後一跳,踩在懸崖前方一公尺遠的半空中。
  那地方有塊肉眼看不見的圓形板子,只在某些角度可以隱約發現。
  冥夜向前走了幾步到達正中央,踏了兩腳然後轉過身,微微偏頭說:「應該是往下掉吧。」
  聽到幾乎是預期中的答案,凜白臉色慘白加扭曲的抱頭,蹲到一旁低聲哀號,冥夜則事不關己的把視線轉向另一邊,站在半空中欣賞夕陽。

  他都忘記這個人最怕自由落體了。


  等了五分鐘,同僚終於認命似的打算抬起腳。
  冥夜笑了笑,在凜白踏上半空硬物的那瞬間手一伸一扯,拉住了他的衣袖。
  然後,兩人迅速往下掉,落入黑暗。





  他們掉落了十幾秒的時間,世界便從黑暗到逐漸光明。

  咬牙忍著因往下掉落而從尾椎處竄上後腦的怪異感,凜白在接近地面前翻了兩個筋斗,聚集了風以緩和落下的速度,好穩穩站直。
  與前者不同,完全放鬆身體任由自己往下掉的冥夜倒是頗悠哉,只差這次多拉了一個人,然後在接近地面的一段距離前放手讓人自己落地而已,他自己還是跟之前一樣,只翻了個身就安穩的站好了。
  抬起頭後,印入眼簾的,是一條平膽寬廣的白色大道。
  這裡的時間和世界不同,可能是停駐不變,也可以是隨心所欲的分秒不同。此時,此地的晨霧還未散去,時間停在凌晨,四周顯得異常冷清,沒有生命存在似的,相當安靜。

  不過,這樣的安靜只維持了十幾秒。

  「晝、晝夜大人!」前方傳來驚呼,「您們怎麼會在這個時間回來!」
  冥夜笑看著眼前的晨霧有如簾幕被一隻手給撥開般的向四周退去,然後在晨霧的某方出現了位看起來有點強壯的男子,慌忙往兩人跑來。
  「不用擔心,我們有安排好時間的。」笑著說,冥夜偷偷看了凜白一眼。
  「啊,這樣嗎?那殿下那邊應該就沒問題了吧?」鬆了口氣的男子一手叉腰,一手抓著後腦杓,露出帶有無奈色彩的開朗笑容。「真是,下次要回來先通報一聲嘛!差點來不及出來迎接啊。」
  凜白咳了幾聲,刻意忽略某人的視線。「那就直接睡過去不就好了?如果正在休息也沒必要特地跑出來的。」
  「那怎麼行,這是規矩、規矩!況且您們對我們那麼好,如果連這點小事都做不到就太不尊敬您們了。」男子相當不能認同的說著,然後轉身帶頭前進。

  三人在刻劃著奇異圖騰的大道上步伐稍快的行走。不過終點未到,所以他們就順便閒聊,交流情報。
  「聽說我那邊鬧的很嚴重,你知道現在怎麼樣了嗎?」凜白問。
  男子一僵。「呃,這個……」
  兩人同時轉頭看向那個吱嗚其詞眼神亂飄的傢伙。
  喔,步伐加快,是心慌的徵兆。冥夜發現三人間已經出現一小段距離,尤其他跟著搭檔一同停下腳步了。
  …………。
  「我知道了,一定很慘對吧。」冥夜一把拍上同僚因震驚而僵硬的肩膀。「凜白,自己加油。」他覺得自己也感到相當無奈……領地要整理不容易啊。

  「蓋麥爾,你一定知道什麼對不對,回來給我說清楚!」
  凜白快步奔過去想抓人,結果蓋麥爾被那樣的大喊給嚇了一跳也跟著往前衝,造就了前方有兩個人在玩你追我跑的遊戲。
  「嗚啊啊不是我做的大人饒命啊啊啊──!」
  「給我停下來!」

  就這樣被拋在原地的冥夜看著前方兩人的背影逐漸消失,忍不住噗的一聲笑了出來。
  一定是被毀的很誇張蓋麥爾才會有那樣的動作吧,凜白真是可憐啊,不過被凜白的怒氣稍微波擊到的蓋麥爾也挺可憐的就是了。
  搖搖頭,加快步伐追上去的冥夜哼著歌,與先行離去的兩人相反,心情倒是好著呢。
  等他自己那邊的事情弄完,來去看看凜白那的狀況好了。




     ※     ※     ※




  輕輕敲了敲無盡學院的宿舍大門,賽塔便耐心等候。

  一旁的千冬歲打量著無殿三主不知從何處弄來的好幾間小型宿舍,越看越覺得怪異。
  當然,旁邊跟著因自家搭檔取消任務而沒事可做的萊恩一枚,不過因為他是自然而然的捧著飯糰餐盒安靜的站在一旁,所以在場的兩人到底有沒有發現一個幾近於隱形的傢伙就站立在旁邊,目前還是個未知數。
  約過了十幾秒後,門後傳來了小小聲的疑問句。
  「請問是哪位?」
  淡淡的,是霍克恩的聲音。


  在確認來人後,早就清醒的霍克恩將兩人迎接進宿舍的小客廳,並準備了茶點。

  「凜白老師和冥夜老師請你們來的嗎?」霍克恩問,基於禮貌,他並沒有坐下。
  「是的,他希望我能在這段時間內幫忙照顧你們。」賽塔帶著淡淡的笑容說:「不管你們有什麼樣的問題,我們都可以幫忙解決。」
  「問題……」霍克恩喃喃念著,思考了一會後抬起頭看向一旁的千冬歲。「呃,雪野……閣下,您也可以問嗎?」
  「當然可以。」千冬歲推了推黑框無度數眼鏡,勾起溫和的笑容。「想問什麼就問。還有,不必稱呼我閣下,如果覺得直接叫我的名子不禮貌,加個老師什麼的就好了。」
  點點頭,霍克恩立刻就舉手發問了:「雪野老師,你旁邊那位拿著飯糰默默啃食的紫袍是誰?我記得昨天在清園的涼亭裡有看見過這一位。」那時候,基於在場的都是老師認識的人,所以他們也沒有多說什麼。
  問題是剛剛這傢伙還無聲無息的跟著進來,害他都不知道該不該把人趕出去了,前面兩個看起來就是不知道有這個人跟在後面的感覺,但這人又確實是見過面的。

  賽塔和千冬歲一愣,立刻轉頭。
  只見一個頭髮遮住眼睛導致存在感薄弱的傢伙就坐在一旁的沙發上,默默的咬著飯糰,甚至還在兩人震驚的當下回以疑惑的一句「怎麼了」。
  「萊恩‧史凱爾,你不要給我搞消失!!」千冬歲暴怒。




  把人踢到一旁去低頭懺悔之後,千冬歲咳了聲帶過尷尬。
  「嗯,你應該在當初我們提議的交流賽裡有見過才對,這位是我的搭檔萊恩,只要沒把頭髮綁起來整個人就跟消失沒兩樣,所以平常時──如果看得到的話──這傢伙默默跟在旁邊就是他又消失了。」某人毫不猶豫的損著自家伙伴。
  一旁的賽塔帶著微笑無視方才的單方面施暴。
  「喔、喔。」霍克恩有點傻了。
  這幾個人是怎麼回事啊?怎麼好像一個比一個怪異、一個比一個恐怖?
  「說到問題的話,老師昨天有交我們一些基本的東西,後來我們也翻了很多書籍,大家一起問會比較快,我去把其他人叫出來。」霍克恩很冷靜的轉身,打算拉人出來送死。



  「詩音,醒醒,該醒來了啦~」明黎輕搖著跟她同房的其中一個女孩,無奈她睡的很熟,沒半點反應。
  「詩音還沒醒?」瑟娜亞走進房間,很疑惑的問。
  「對呀,好奇怪,詩音不是最好叫醒的嘛?」明黎扁著嘴,偏頭。「難道昨天太累了?」
  「應該還好吧?」瑟娜亞皺眉。「沒關係,在讓她睡一下好了,妳先去洗臉。」
  點了點頭,明黎走進每間房間都附帶的小浴室。
  看著同伴去梳洗後,瑟娜亞回頭觀察著熟睡的詩音,手掌放在詩音的臉上停頓了幾秒。
  「夢……嗎?」

  嘆了口氣,瑟娜亞幫同伴把棉被給蓋好,開窗後半拉上窗簾,讓室內空氣流通。
  將淡綠色的外袍遞給走出浴室的明黎,瑟娜亞安靜的穿上自己那見,而明黎只看了室內一眼便跟著動作。然後,兩人走出臥房,輕輕帶上房門。
  讓她再睡一下吧。


  「咦咦,詩音呢?」抱著課本的培堤瞪大眼問。
  三個先出來的男生早就準備好茶點在招待老師了,還弄出了個大了些的桌子,書攤在桌上。
  「在作夢,讓她再睡一會。」瑟娜亞聳肩。「所以,我們現在該做什麼?」
  「不懂的地方,就問。」霍克恩道。
  看著坐在一旁微笑的賽塔和推著眼鏡的千冬歲,兩人紛紛鞠了躬,跟著坐下。

  「好,我先重新講解一遍基本的元素符號。」千冬歲拿了筆,開始在白紙上畫,「風、火、水、土,一筆一劃都不能有錯,否則陣法是無法運轉的,還有可能爆炸。」
  所有孩子都點頭,這個昨天冥夜有教,所以他們還記得。
  「還有,將法陣收在符紙裡,是最方便也最好的……」
  「……咦?」有人發出疑惑的聲音。
  「怎麼?」千冬歲抬頭,發現學生們的表情各異。
  「有時老師幾乎沒做什麼動作,腳下就冒出陣法了。」焰空代替培堤回答。雖然教是這樣教,但是現在想想,他們反而沒看過老師使用符紙或是結印什麼的。
  千冬歲愣了一下。「什麼動作都沒有?唸咒呢?」他問。
  學生們對看了幾眼,很確定的一致回答:「都沒有。」
  也不知道怎麼做到的,問題是他們都看習慣了。

  千冬歲皺眉,他並不知道有哪種方法可以讓陣法自動開啟,至少現在的他還不知道,而且所有陣法術法都有咒文。
  「或許是你們的老師有特殊的方法吧。」一旁的賽塔淺笑了下。「若是你們有興趣,等老師回來再問也不遲,趁這段時間,你們可以多學些。」
  學生們沉默了會,倒是對這件事沒多大興趣的樣子,最後則是瑟娜亞發話。
  「沒關係,我想不用了。」反正也不一定能問到什麼。這是無盡學院學生們一致的心聲。
  「是嗎。」千冬歲聳肩。「那麼,接下來……」

  教學繼續。




     ※     ※     ※




  穿著深紫色袍服的黑髮人影光著腳踝,一手抱滿了各型各色的植物花葉,另一手則是提著過長的衣袍下擺,快步走過草地。
  越過每珠植物皆高過腰際的一小片藍芒草原後,他小心翼翼的撥開一層層的冰蓮枝葉,緩慢前進。

  冰蓮這種植物,取名於它本身的特色,跟蓮花等植物沒有關係。「蓮」為「簾」的諧音,因它如原世界的楊柳般枝條細長、垂下,樹葉非常茂密,一片樹林便如同簾幕一般能遮住視野;它整棵樹的樹幹連同枝條是白色的,葉子則如同冰晶一般透明,並折射出淡淡的彩光,裡頭還可以看見細細的水流動向。
  更特別的是,當風一吹,葉片互相碰撞時,能夠聽到如同風鈴一般清脆悅耳的聲響,有舒緩情緒並放鬆身心的功效。
  冰蓮冰簾,如冰晶般的簾幕。
  這是冥夜創造出這株植物,種植此地後,給予的名子。
  然後,因為這樣的『賜名』動作,讓冰蓮母樹的生命韌度提高,不知不覺間,已經繁殖成一片樹林,還剛好把某個祭祀地點的入口給包圍住,形成一道保護。
  不過,所謂的賜名這個道理,是在一段時間之後,跟他一同經過此地的人告訴他的。


  邊注意著腳步,冥夜不想踩到樹根小心翼翼的前進,左右繞了一下,邊判斷著樹的生長年齡,最後到達冰蓮的母樹樹葉旁。
  手指觸碰著柔軟透明的冰晶葉子,冥夜輕輕的呼了一口氣,然後微笑。
  「好久不見。」
  像是回應冥夜所說的話般,母樹的樹枝搖了搖,叮噹作響,隨後慢慢的展開了一條縫隙,讓冥夜可以進入。
  微側著身子鑽進去,冥夜伸手碰到了母樹樹幹後──雖然一手抱著植物,但他還是將頭靠了上去,輕輕閉上眼。

  這棵樹,也是他的孩子。由他親手、用心創造,用時間培養、成長茁壯。
  感受水流,觸碰生命力的流動,強韌的氣息從每片透明吐出,讓人知道,它很好。
  無風自動的枝葉輕輕低喃,如同大氣精靈般嘻笑著述說美好,旋轉著落下。
  眨眨眼,看著在花葉那邊的肩上有著飄落的冰蓮葉片,冥夜笑了。
  「謝謝。」





  看著印入眼簾的雕紋門扉,冥夜輕輕的將門往內推讓其凹陷下去,接著往左推移,露出了門後的入口。
  入口裡沒有一絲光線,就連外頭的光芒也無法照進,裡頭漆黑一片。
  不過,冥夜到不在意那些,毫不猶豫的便踏入黑暗,一步步穩穩的往下走去。
  而門扉則在人消失的幾秒後,自動闔上。

  穿過黑暗,帶著滿身的香氣進入祭祀地點,冥夜看見裡頭還站了另一個身影,他毫不意外有人早一步到達。
  那人站在水邊,身穿淡紫色的袍服,只是衣料上更為繁複並講求精緻華美,但是卻也顯示出兩者之間氣勢以及地位上的差距。
  不過兩人都不太在意那些就是了,或許對方會穿這樣的衣服是因為她只找的到這件?當然另外有個可能性是有人逼迫她穿這件的。
  然後,在對方轉過身看著自己時,冥夜衝著她揚起了笑容。
  對方雖然還是一臉淡漠的神色,但是他知道,看到他抱這麼多東西,那人一定已經微微愣住了。

  「為什麼,要帶這麼多東西進來啊……」接過了一些花朵,對方淡淡的問著,動了點小手段把植物本身的時間給停住。
  「很美,不是嗎?」學著對方也把植物的時間停住,冥夜環顧四週,思考著手上的七彩葉該擺在哪些位置才會好看。
  嘆了口氣,少女將花朵擺放好之後,順手便弄出了幾株水生植物,輕輕的放到水裡去,然後提起衣擺直接踏進水中。

  這祭壇因為建到地底下,很有擴展空間,所以算是有一定規模的,在殿堂裡算是中型的祭祀聖地。
  白色的磚石鋪滿四周,一體成形,從入口處片鋪下了一層層階梯,越來越寬到最後底部充滿水的平地,平地周圍的牆上有的凹凸不平、有的弄出一階一階的樓梯效果,最裡邊的部份則是有個似桌子的平台隔掉所有的水。清澈的水源從上方不知名處流進,滑過層層疊疊的白色磚石往下流,有些如瀑有些如絲,滴滴答答的演奏出屬於水的樂音。整個祭堂充滿了乾淨的水氣,倒是頗像Atlantis學院裡的風之白園和水之清源的結合。

  而,植物有助於祭堂更加充滿生氣。冥夜笑著。


  看著冥夜將冰蓮的葉片放進空中的水盤裡,晃了兩圈食指讓折射的彩光的冰晶葉片緩慢的旋轉著的時候,對方一整個很想嘆氣。
  「拜託你,別再露出那種看起來很笨的笑臉了好不好。」笑的跟拿到糖的小孩子一樣,旁邊彷彿還開著花。
  把玩著與胞妹相同的銀色長髮,少女側坐在平台上,一腳踢著水花,另一腳則是放在平台上讓半邊身軀靠著,斜眼瞄向冥夜。很隨性的坐姿。
  「嘻。」竊笑了幾聲,將整個水池裝飾完畢的冥夜小心翼翼的帶著一株瑰寶和一小朵海棠,靠近少女。

  水讓冰涼感透入心底,任何陰霾都一掃而空。
  冥夜把帶點水氣的淡紫色海棠花朵別在少女的銀髮上。

  那朵並不是原世界的海棠花,而是同為其他植物一般由冥夜所創造,只不過在冥夜知道原世界有種花叫海棠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他早就幫這株花種取下了這個名子。
  會叫海棠,是因為當初種下後,它便像芒草一類的植物一樣快速生長成一片,茂盛如同海洋一般,在風吹拂時搖曳。花朵最開始的顏色是白色,到後來冒出淡藍、淡紫、水藍、紫藍,最後成了深藍和深紫,交錯之間形成了海的效果。棠則也是諧音──因為最初的白色和淡藍淡紫的的花朵就像糖果一般,其實不只顏色像,就連味道也是淡淡的糖果甜味,彷彿一朵糖花般可口。
  最後,就成了海棠。
  ──不過花朵本身倒是很像原世界的木蘭花,非常奇妙。

  愣了下,垂下的手往髮上摸去,柔軟的香氣在指尖散開。
  然後,一球水晶紫的物體從旁邊靠近,帶著不一樣的香氣吻上臉頰。
  「吶,紫晶瑰寶,殿下。」冥夜這麼說道。
  「謝了。」微微勾起嘴角,伸手接過像是原世界玫瑰的瑰寶,她瞇眼看著,有如紫水晶做成的花瓣邊緣閃爍著美麗的光芒。
  「就跟您的眼睛一樣呢。」像是知道她在想什麼,黑髮的夜王瞇著眼,溫柔的笑開了,墨色的眼瞳傳達出暖意。

  「是非常典雅漂亮的紫色喔。」




     ※     ※     ※




  夢還在持續著。


  『最近鬼族的動作很頻繁。』
  『真不知道他們又想幹麻了。』

  風,她就是風。
  冰冷的炎熱的、溫暖的柔和的,拂過大地的每一處。
  快速的飛掠過一片平原,然後來到一處遺跡。
  她想,她知道這裡曾經有著什麼。
  周圍的風精靈告訴她,這裡是千年前的大戰時,埋葬鬼族之惡鬼王的地方。
  鬼王塚。




  『學院絕對不能被攻破,我們需要更強大的助力……之前湖之鎮的陰影事件後,鬼王的力量更勝了。』
  『但是這次,無殿不能再出面,我們沒有權利干涉。』
  『找小傢伙們向……請求支援吧,或許他們會答應。』
  『怎麼可能,先不說那個孩子,你想讓六個國中生上戰場嗎?』
  『不試試看怎麼知道嘛。』
  『……他們不會讓人出來的。』

  意識抽離夢境之後,她仍然在夢境裡。
  另一個夢境。
  在一個不知名的地方,有三個人影正在交談,兩女一男。
  其中一人穿著繁複的和服,她看過,那一位在賽前出現過,是Atlantis學院的董事,也是無殿三主之一。
  所以說,這三位就是無殿的主人了。




  意識再次回到守世界,她正被溫暖的陽光照耀著。
  身旁的風精靈們拉拉她的頭髮,要她往下看。
  她正在Atlantis學院的清園上方漂浮。
  水之清園與其他三座庭園一樣,是固守這所學院的四大基礎結界,只要四個都被攻破,學校裡死亡的人就不能復活了。
  所以,只要保住一個,他們就還有希望。當然,四個都不要被攻破是最好的。


  在夢中又進入了另外一個夢。

  有如環遊著世界一般,她隨著風飛過了許多地方。
  美麗的荒涼的,有熱鬧的地方也有黑暗出沒的地點。
  最大的污染地西之丘已經在八年多前的戰爭被淨化,這是大氣精靈傳達給她的訊息。
  但是污染並不是只有那裡。
  其他地方會有人來處理,那些不是你們可以插手的。大氣精靈們對她搖搖頭,輕輕的對她說著。
  雖然他們並不是很喜歡有些公會人士的處理方式,不過還是有人可以做的很好,所就算了。
  那麼,他們該做什麼呢?她有些沮喪。
  風精靈對她微笑。
  你們還是有可以做得到的事,可以幫上忙的,只是「時間」未到。
  所以,要在「時間」到來之前,更加努力喔。精靈們對她眨眨眼,然後溫柔的笑了。




  戰爭會在什麼時候開始呢?這些情景似乎是未來,也可能是過去,她無法確定。
  「時間」代表著什麼,她該找誰詢問?
  他們會在時麼時候被迫轉學?戰火之前,還是一切平息之後?
  每一次的戰爭都讓人疲憊,但戰火卻總是在歷史上留下痕跡,從不停止。
  伴隨著痛苦到來,讓人傷心難過。


  『那麼,妳想怎麼做呢?』

  在聲音之後,世界瞬間降為黑暗。
  她依然飄在空中,踩不到底,不過她並不害怕。
  因為,那是某一位『殿下』的聲音。
  「……是您將我帶進夢裡的嗎?」
  只有他們才有可能這麼做。

  『是呢。』那聲音帶著笑意。
  她可以想像光殿下現在的表情,一定是很溫柔的微笑著吧。
  然後,輕輕的訴說。
  『所謂「時間」,是你們的選擇,也是冥夜的抉擇。』
  『選擇過後,戰爭之後,再也不復返的時間帶領你們走向未來。』
  『所以,你們的想法和行動,決定了之後的走向範圍。』

  說的清楚,但是她聽的很模糊。
  所以,要怎麼做呢?
  『了解言靈的重要性,然後……』


  『用心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