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羅米亞】Fotia司政官的養子
此為二次創作。
原作為Trigger板機社作品《Promareプロメア》
養成│告白前│雙向暗戀
CP 里歐．弗緹亞x加洛．提莫斯（司政官x消防員）
發想小重點：噗浪甩骰標籤集，
〈短篇集〉
。文件夾。
從加洛有記憶以來，那個東西就成了他新生活中不可缺少的物品。
紙張，書本，文件。
文件夾。
總是堆得到處都是。
無論是養育他長大的、那個人的家，還是那個人的研究室、辦公室，總有著為數不少的夾子。
照理來說加洛不應該能夠知道後兩者的環境——畢竟那個人的責任範圍都還挺高機密的。
但那個人不但忙碌，還太過細心。
成年人看出了小孩藏在笑容之下的無所適從與害怕，便直接將人帶在身邊。
當然還是有過約法三章。
只是加洛．提莫斯一直都很乖，於是等到他大學後，便算是唯一可以自由出入行政區司政塔的編外人士。
又或者說，是家屬。
在他國小國中時，每當下課，那個人就駕車前來，把他接到研究室或辦公室去，吃過晚餐，到了該睡覺的時間，兩人才一同回家。
在他高中時，每當學校下課放學，一通電話就有司機接送他到司政塔去。
後來大學讀的比較遠，他選擇專心課業並住校，如果週末想回到首都都心，依然有專人負責接送。
因為，他是目前普羅米波利斯司政官的，養子。
明明沒有血緣關係，卻寶貝得不行的，養子。
雖說司政官的上位事蹟被傳得到處都是，不少市民都聽過這樣的傳聞，司政官以前是因為在被燃燒者意外點燃的住宅區火事場中，救出一個小孩並想辦法拉拔長大，才會逐漸聲名大起。
那時的司政官還只是學生，學士畢業後研讀碩士，同時還接手家族財團成為理事長。
後來博士學位畢業卻沒有進行相關工作，而是轉而選擇從政，甚至幾年內就當上一國司政官。
將整個國度改革，成為現在容光煥發的樣子。
明明後來的事蹟才是司政官的光芒，但那些都有跡可尋，於是市民對曾經的事情難免比較有興趣。
無奈小孩被藏得太好，因此除卻在政治體系工作的市民，根本也沒多少人知道那小孩長什麼樣。
當然，研究所跟司政塔裡的所有人，都知道那位不只是司政官的養子而已，是更像弟弟那樣，很重要的、家人一般的存在。
也見證了那孩子的成長。
▲ ▲ ▲
「加洛，你來了。」碧兒茹一抬頭，就看見樓下通知已到達的救星從電梯走出來。
「喔！秘書姊姊！」加洛笑著朝女性揮手，然後被迎上來的司政官秘書長往懷裡塞了一個文件夾，滿臉不明所以然。
「哼？」
「司政官今天又沒吃中餐，拜託你了加洛。」碧兒茹雙手合十。「一定要讓人願意吃晚餐。」
加洛一愣，抬頭看整個辦公室，就見到不論性別職位，所有秘書都對他瘋狂點頭。
已經冷掉的餐點早就被送走，就算司政官自己不介意吃隔餐再加熱的食物，但他的龐大秘書群可不打算讓這種事情發生。
「我知道了。」加洛彷彿收到了重大使命那般，認真地點頭。
司政塔中的司政官辦公室並沒有需要敲門的問題。
他們的司政官喜靜，且討厭被突如其來的聲音打斷打擾，所以他的辦公室在工作期間門是敞開的，能進入到那個樓層的所有人都可以走入司政官辦公之處。
也因此，司政塔最嚴格的是樓層與隔間的進出制度。
加洛邊往裡面走，邊看了看碧兒茹最後朝他指了指的文件夾，思考著那個要他翻閱的手勢……他到底該不該翻。
他從以前就知道自己監護人有一點生活上的小──小的惡習，而且是他幫著調整多年，看似改善、實際上一沒人注意就會回歸原狀的那種。
就怕手上的文件夾裡面該是來跟他條列司政官這周惡習的。
加洛困擾地揉了揉腦袋，在辦公室門外站定，偷偷探頭看了一眼裡頭被各種公事埋沒的身影後，還是選擇翻開手上的潘多拉之盒。
迅速掃完文字後，加洛又無奈地闔上夾子。
也不看看自己都幾歲了，還這樣有一餐沒一餐的不好好吃飯。先不說被媒體知道那得該怎麼大做文章這回事，光是讓不熟悉司政官的人知道，就會有不少人怒火沖天。
而這不是形容詞，是動詞。
司政官有不少燃燒者的崇拜者，是真的會發生怒火沖天之景，而且很多人都看過。
對致力於考上國家救命消防局第三分隊烈焰救火隊的加洛來說，這可是絕對要避免的情況。
再次踏出步伐時，加洛刻意走出了聲音，向司政官預告著有人到來，最終在辦公桌前站定，抱著文件夾靜止不動。
感覺到被提醒的司政官忙完手上事情，從紙張跟平板電腦的螢幕中抬起頭來時，就見到加洛．提莫斯抱著一個文件夾，神色認真地站在自己面前。
「加洛？」本以為是秘書的男人愣了愣，這才看了眼時間，並真正地將時間上的數字跟日期看入腦海裡。「啊，你下課了。」
加洛看著男人此時才回過神來，恍然今日年歲的表情，無語將手上的文件夾面向司政官攤開。
男人的視力還算不錯，他看著文件上條列出來的一周事件，神色無奈。
「太忙了。忙到感覺不出飢餓。」
「司、政、官──」
「好、好，知道了。」男人伸出手，制止養子的拉長音，他可受不了這樣的哀怨模式撒嬌法。「讓碧兒茹一起準備你的份，你監督我吃，可以吧？」
於是加洛終於露出笑容。
▲ ▲ ▲
其實，加洛．提莫斯並沒有很喜歡這個東西。
文件夾占據了他的收養者兼新監護人大部份時間，尤其在跳級的大學畢業之後，生活盡被公事佔滿，連基本生理需求有時都會自主遺忘。
更不要說在這個人收養他之前，加洛被活火焰毀去的家園什麼都不剩，只餘一個文件夾留給他。
他的過去除了那個文件夾裡冷漠無聲的紙本資料，便什麼也不剩下。
曾有段時間他連看到這東西都會感覺食不下嚥。
若不是這個人──若不是現任司政官里歐．弗緹亞，在那段時間裡對他付出了所有陪伴與關懷，加洛．提莫斯現在不會能夠好好地站在這裡。
而後來，文件夾可以說是里歐的生活必需品之一。
所以現在，已經沒有關係。
加洛是個連救火隊都想去，火事場都想闖，滅火魂熊熊燃燒的人。
於是文件夾也成了他的動力源之一，連同他的監護人一起，幫助他跨過許多難關。
。懶散。
某種程度上來說，會走到什麼位置，就注定那個人是什麼個性。
至少以研究學者身份轉去爬上政治道路的人來說，絕對不會是個能閒得下來的人物。
於是要能看見里歐．弗緹亞不工作的模樣，堪稱難得能可貴。
這不只是對外人、對工作同事，同樣也是對周遭好友，甚至加洛來說，都同樣。
加洛自知他已經算是很靠近里歐的人了，但還是很難看見除卻睡眠之外，那個人休閒的模樣。
這不是說里歐在家裡也同樣服裝整潔，他當然有很舒適的居家服，並且不會閒著沒事在奇怪的地方要求自己，該放鬆就會放鬆。
儘管後來走上政治之路，年紀輕輕就當上了一國司政官，選了一個既麻煩又全年無休的工作——但這也讓里歐更會抓緊該放鬆就要放鬆的時機。
但放鬆是有目的性的。
加洛看著享用下午茶並隨手抽過書本閱讀的里歐，發現自己並沒有看過這人沒目的性的休息。
他幾乎沒看過里歐懶散閒散的模樣。
這人就是個隱性的工作狂，還嚴以律己寬以待人。
至少他還會跟加洛說，該休息就要去放鬆玩樂——只是他自己好像就沒做到過。
「里歐。」
被喚名的男人輕輕地應聲，然後才抬眼看向對面的青年。
「你有沒有賴床過啊？」
里歐．弗緹亞一瞬間的愣神沒被加洛錯過。
「賴床？」
「對啊，賴床。」
里歐眨眼，然後眼神飄移地想了想，最後沒出聲。
於是加洛感覺自己已經得到答案了。
▲ ▲ ▲
「所以說，司政官有可能稍微放個假嗎？」午休時間結束後，加洛出辦公室找到秘書長碧兒茹，如此提問。
他們都懂這個職位是怎麼樣的全年無休，司政官甚至為此每日都抽出時間鍛鍊身體，因為他沒有生病的權利。
「司政官想放假嗎？」美麗的秘書長眼神都亮了。
「不是，不是司政官說的。」加洛趕緊揮手表達誤會。「是我在想，里歐他有沒有機會能夠放假休息。」
「噢。」碧兒茹沮喪了幾秒，但很快就振作精神，開始思考這個提議的可能性。
「其實硬要安排的話是能讓司政官放假的，但你也知道司政官有點工作狂的偏執，如果他不想休息，就算難得放假了也會帶著工作回家。」碧兒茹如是說。
加洛苦惱地點頭，以里歐的個性真的做得出這種事來。
雖說加洛自己從高中畢業後就跑去同樣忙碌的軍警消專科繼續研讀大學並實習，忙起來同樣跟陀螺似地狂轉，但至少他們還是有不上刻的時間，有放假跟休假，而假期想做什麼都不會有人管你。
但他們的司政官，里歐．弗緹亞，是把自己弄到連放假都不打算有的程度。
而且也因為加洛上大學後就搬去學校宿舍長住，所以里歐更是有理由住在司政塔裡面，平時沒在回自己家了。
就算只要去司政塔加洛就能夠找到人，但每當他獨自回家，走入被軍警輪流完善保護著的建築，打開熟悉的大門，就只能看見乾淨而空蕩的室內。
太久沒有人居住的環境都已經沒有了生氣，孤寂得可怕。
於是本不會害怕孤獨的加洛，會難得到就連一分鐘都不想多待，拿好需要的物品就趕緊衝出家門。
他在學院的課程跟實習時數都差不多了，接下來只要最後的適性測驗通過，就可以等待分配去消防隊，迎接夢想職業。
對加洛來說，這是一段不能鬆懈，卻很需要放鬆的時期。
因此看著悠閒翻書的里歐，他突然就想跟這個人一起，回到本該是「家」的地方去。
自從幼年的大火後，加洛的一切都是由這個人給予的，沒有了這個人，那棟建築將失去「家」的意義。
而在一個全新開始到來之前，在最緊張的時刻，常人都會想待在最讓自己放鬆的地方。
對於加洛來說，司政塔的司政辦公室，完全不會是這樣的存在。
他雖然已經習慣了而不會趕到拘束，但那種感覺跟完全放鬆絕對不能相提並論。
那本就不是私人建築，就算隱密性再怎麼高，卻失去了理由。
有里歐在的那個家，才是能讓加洛放鬆的地方。
加洛忍不住開始思考，他們有沒有讓里歐自主放假的可能。
不管是為了自己，還是為了里歐……
「加洛。」
「嗯……」
「加洛，回神。」
司政官帶著笑意的音調混和著彈指聲傳來，驚醒在司政辦公室裡對著書本沉思了幾天的消防員實習生。
「什麼？怎麼了！」加洛突然回神，就看見里歐笑意盈盈地看著自己。「呃、什麼事里歐。」
「聽說你想要我休假？」
加洛吃驚地張大了嘴，然後紅了脖子和耳朵。
事實上他很少跟長輩撒嬌，對里歐更是，所以像這次他很難得想要認真地討要點什麼，卻被長輩直接發現點破的時候，就讓加洛忍不住感到害羞。
而里歐會知道，肯定是秘書長告訴司政官的。
不然還能有誰？
「加洛長大了，更是不肯對我撒嬌了。」里歐語氣帶著無奈和遺憾。「可是以前的小加洛也不太跟我撒嬌的，好可惜啊。」
當然，情感上誇大的部分絕對不少就是了。
但加洛還是被里歐帶著調侃的語氣鬧得面紅耳赤。
從以前里歐就跟他說過，多跟他撒嬌沒有關係，多跟他討要也沒有關係。
但加洛本能地就是做不到。
儘管里歐待他好得過頭了，好幾乎到能把小孩寵壞的程度，加洛也依然沒能變成大眾意義上的壞孩子。
他本能上無法接受里歐可以讓他無限撒嬌，儘管他也知道里歐是可以對他無底線的人。
「我、我只是……」
「只是在最後的重要關頭前想放鬆一下，卻又不敢跟我說。」
司政官平常在面對大眾與公務時總不太有表情，此時卻難得地笑容滿面。
「要不是碧兒茹，我就要錯過你難得的需求了，不是嗎？」
「是……」加洛無法反駁。
加洛什麼都自己來，他也習慣了總是自己來，於是在還需要監護人的時期，幾乎都是里歐在留意小孩子的需求，不等加洛提出就已經準備好，也不讓加洛有機會拒絕，只能選擇。
這方面上的獨特相處模式是兩人磨合許久，才有至今的里歐不過問，但加洛要學會提出需求的情況。
於是在加洛左思右想了兩天後，里歐終於不容他拒絕地，提出了要放假的需求。
「碧兒茹，安排一週的假期，重要文件每八小時就送一輪到我家去，其餘的你們自行安排，多注意點就好，我暫時不過問。」
司政官不等自己養子提出異意，便下了決定。
「是！一切都安排好了，司政官。」不知何時到來的碧兒茹身後站著三位副秘，四人幹練而精神地回應。
司政官的秘書群，早在加洛提出可能性的那一天，就開始做司政官會放假的準備了。
因為只要是加洛的正常需求，里歐就沒有拒絕過。
就算他坐上了司政官這個位置，在外出上有些不是那麼方便的地方，但只要是在他一個家長眼中看起來足夠合理且必要的需求，就算加洛不說，他也會要整個司政塔做好合理安排。
於是司政官要放假，整個司政塔內部在外人不知道的情況下，都動起來了。
▲ ▲ ▲
一直到跟著里歐搭乘同一台司政官坐駕回到家裡後，加洛都還有點不敢相信這件事情會這麼快就得到回應跟結果。
他站在廚房，沒事找事地灌著水，邊用餘光注意著里歐的動靜。
他們倆都很久沒回這個家，加洛偶爾還會回來拿書本衣物，但里歐直接是在辦公室的專屬休息室又備了一份個人用品，工作上也用不上以前的研究資料，所以就連來回都省了。
私宅的護衛跟清潔便都全部交給弗緹亞財團之下，里歐信任的團隊去處理。
太久沒回家的司政官正四處檢查著室內物品，他當然知道所有東西都不會被動手腳，但太久沒回來，讓他對這個家難免有些陌生。
儘管很多物品傢俱都是他親手擺放，但那已經是不知道何時的回憶。
「加洛，要吃晚餐嗎？」
於是青年放下水杯，眼神發亮。
「里歐你要下廚嗎？！」
「嗯，太久沒做菜了，想找點手感。」放下相框的司政官帶著笑意轉頭，還戴著白手套的手指習慣性地婆娑，但無論是相框還是書櫃都沒有丁點灰塵。
「不過可能會有點生疏。」
加洛轉身去打開冰箱，毫不易外看見裡面已經被提早作好準備的秘書群給塞滿了。
「讓我當助手吧！」加洛將冷凍櫃裡的肉排拿出來，眼神閃亮地向里歐自薦。「我在大學時有去學下廚喔！」
里歐沒印象加洛有跟他說過這件事，但想起近年來自己的忙碌程度，餐點都不用自己處理，那更不要說需要自己進廚房，加洛若跟他一起吃，那也都由專人準備，根本沒有機會向他獻藝。
於是他又笑了。
「好。」
兩人一起翻著冰箱，討論要燒什麼樣的菜、牛排要煎幾分熟。
一起吃了豐盛而味道懷念的晚餐。
最後，一起收拾餐廳與廚房，加洛主動洗著所有鍋碗瓢盆跟流理臺，讓里歐擦拭完桌面後無事可做。
他將視線掃過幾次這熟悉而陌生的家，最後落在加洛的背影上。
這也是個讓他挺陌生的景色。
加洛開始健身是高中時的事，而出現成果已經到了大學時期。
雖然他們在這段期間仍算經常碰面，但相處時間早已縮短許多，里歐眼看著加洛的變化，只能讓自己慢慢習慣。
做為家長來說，孩子長大而獨立是件值得欣喜的事情，但這樣的距離難免會讓人感覺到寂寞吧。
於是這個健碩背影邊哼著歌，邊將洗淨盤碗放入烘碗機中的畫面，對做為家長的里歐來說，相當可貴。
他或許再沒多少機會能夠看見這樣的景色。
「我收完廚房了，里歐你願意陪我看影集嗎？」加洛在擦乾雙手後，轉頭直接對上里歐的視線。
就好像一直都知道里歐在那裡看著自己一樣。
「……答案當然是，好。」
里歐無奈地伸出手，早已脫去手套的手碰到了什麼都要先問過他的大男孩頭頂，輕輕搓揉起亂翹著的髮絲。
「還想做什麼？一起說了吧。」
於是心智年齡退成大男孩的青年紅著耳朵笑了。
「明天早上，里歐陪我一起賴床吧？」
。晨吻。
提莫斯宅被大火燒掉的時候加洛還很小，但已經足夠他去意識到這個世界的可怕。
身為一整條民宅中唯一的生還者，小孩未來的去處成為倍受爭議的地方。
不過這些社會上的繁雜紛擾，還沒有讓目前於醫院中養傷的小孩子知道，就已經全部停息。因為不用等到這些大人去吵到小孩耳邊或擅自決定，那個打緊急電話叫消防車、把傷者送上救護車的大學生，早已透過私人關系將小孩子的監護權暫時保護到名下。
當然，是在獲得了當事人同意之後才迅速跑完所有文件流程。
雖說如此擅自行動的舉止讓弗緹亞先生同樣飽受爭議，但連記者蹲點採訪都滿臉冷漠、全部閉口不語的大學生顯然根本不在乎這些紛擾，將警方連同社會安置一起為小孩子擋掉。
無法在當事人身上挖出點什麼的記者紛紛轉移陣地，不用多久就從警局那邊將區區一介大學生救命之後的精彩事跡給挖了出來。
──這就是，里歐．弗緹亞意外獲得社會大眾基本好感的開端。
▲ ▲ ▲
這些事情，顯然里歐並不在意。
獲得院方同意出院後，他親自將小孩子接出醫院，帶回自己住處安置。
「時間倉促，我只來得及把房間整理出來，還沒有添置傢俱。」站在大門口時，里歐才想起來似地，轉頭邊跟小孩低聲說話，邊打開了家門。「之後給你親自挑，買你喜歡的。」
「我喜歡的？」小小的加洛重複了一次，音調帶著困惑。
打開的大門內並不是黑暗，門口留有一盞燈，照亮了前方的路。
「對。」里歐肯定地應聲，沒有多做解釋，只將手輕輕放在小孩的肩膀上，帶著新成員進屋。「來。」
屋內亮了。
由於已經在醫院哭過幾次，因此加洛走入一個全新環境的時候情緒並沒有太大起伏。他在崩潰的時候清楚認知到自己失去了一切，但他獲得的安慰也非常及時，因為他身旁的那個人一直都在。
就算這個把他帶出炙熱地獄的大哥哥總是面無表情，但小孩子可以從那太過好看的面容上看見溫柔。
里歐獨自住在住宅區的某一間雙層別墅裡，他帶著加洛認識過一樓格局後，便上了二樓，讓他選自己的房間。
「我自己住，沒有別人，二樓空房間很多，這裡之前是客房，都只有床跟衣櫥，如果你想換一間也可以。」面無表情的青年輕聲說明。「另外就是主臥跟書房，我睡在主臥，想找我敲門就好。」
「哥哥睡哪裡？」加洛抓著青年的衣角問。
「帶你去看。」
主臥旁就是書房，於是加洛選擇了另一邊的房間，而早就請人把所有客房都整理過一次的里歐只是點頭。
「那就這間。累嗎？餓嗎？」
小孩子不懂里歐為什麼要這麼問，加洛今天只有走一點點路，剩下的路程全部是里歐開車，於是他誠實地搖頭。「不累，不餓。」
「我們去大採購吧。」
於是加洛又被帶出門。
里歐帶著小孩先去走過一圈傢俱行留個印象，買了加洛當季的所有衣物，然後由加洛指了間餐廳，中午吃飽之後又進了超市。
大包小包的回家路上，加洛就已經在副駕不斷點頭，里歐趁紅燈時調整副駕椅背，脫了身上的外套讓小孩蓋，要他安心睡，畢竟他是真的累了。
到家時里歐也沒有叫醒人，而是先把買回來的東西都從車庫提入室內，才帶著毛毯去把睡熟的小孩子抱入屋，拿毛巾擦過手跟臉後讓他暫時睡在沙發上，自己先整理起食品。
「嗯……媽咪……」
一片安靜中，小孩的囈語隱約傳來，打散了里歐的專注。
他回到客廳看見加洛縮成一團，便放下還沒整理完東西的念頭，將加洛抱上二樓，進了主臥。
里歐知道此時的加洛會有多少不安跟害怕，於是他沒有離開，而是任由加洛抓住溫度後便抱緊不放，帶著小孩一起躺上主臥的雙人床，一手攬著溫暖的小身體、一手輕拍後心，讓加洛半趴在自己身上睡，他閉眼休息。
兩個小時之後，加洛被自己餓醒。
他睜開眼睛，迷茫間只感覺溫暖，是有人抱著自己的溫度，他抬眼看看是誰，然後趁著自己迷糊中又埋頭蹭了蹭。
「你醒了，餓不餓？」
「餓……」
小孩的聲音小得像呢喃，但從淺眠中醒來的里歐還是聽清了，只是他一睜眼就看見埋在棉被裡的頭顱，覺得這孩子應該爬不起來。
「再睡會？」
「不睡了……」加洛努力撐起四隻爬起身，坐在床上揉眼睛。
微微挑眉，里歐隨即鬆開表情，跟著坐起身。
「晚餐想吃什麼？」
小孩茫然地抬頭看他，然後搖頭。
「不知道，還是都可以。」里歐又問。
「都可以。」加洛終於在對話中清醒了點。「什麼都想吃。」
「好，去洗把臉就下來吧。」獲得答案的里歐滿意地勾起嘴角，伸手捏了下小孩睡到通紅的臉頰。「我先去準備。」
被留在原地的加洛眨了眼睛，真的醒了。
他可以說是第一次看見這個人有了表情，好看的容貌彎起嘴角跟眼角，瞬間溫柔得不可思議。
他想起在醫院時，對方說自己也在火焰中失去了父母，所以願不願意在成年前跟他一起生活，成為彼此的家人？
於是加洛想也不想地就答應了。
他沒想過才認識沒多久的弗緹亞先生為什麼會願意收養他。
他沒想過這個人在沒有父母的情況下如何能多養一個小孩，沒想過自己之後的生活會變成什麼樣子。
反正總歸不會比此時此刻更差了。
但顯然，里歐．弗緹亞會對他伸出手，代表這個人可以做到更多。
加洛回神後又揉揉臉，爬下床啪搭啪搭地跑去洗手間，然後又啪搭啪搭地跑下樓，想去幫里歐的忙。
▲ ▲ ▲
他們用過了營養而飽足的晚餐，一起整理了今日購物帶回家的所有衣服物品，然後聊著加洛想要增加什麼樣的傢俱在房間裡，想要什麼樣的桌子跟書櫃。
加洛認識了這間房子，認知到自己有了歸屬，卻在深夜時仍然無法睡去。
書房的門縫裡有光，加洛輕輕敲，眼前的木門卻像等著他敲門那樣，很快就打開了。
「怎麼了？」里歐問。
小孩抬著頭，張了張嘴還沒說話，卻看見青年蹲了下來，讓兩人的視線成為齊平的。
「好……黑。」加洛神色怯怯。
里歐愣，很快便理解一盞夜燈對小孩來說仍然不夠。
「那你想怎麼辦呢？」里歐又問。
「能不能，跟哥哥一起睡。」小孩捏住睡衣衣角，雙手不自覺地蹂躪今日新買的衣服，聲音小得像蚊子。
「可以。」青年猶豫都沒有很快就應下，隨後看見小孩亮起來的眼神，冷淡的神色又稍微柔和了點。
「我說過，你想，就可以來找我。」
「可是媽媽說，」加洛嘟起嘴，小小的臉頰更顯圓潤。「我是大孩子了，該自己睡覺。」
小孩賭氣似地神情讓里歐勾了勾嘴角，沒有笑出聲。
「那麼做為交換，我希望你能叫我的名字。」他加了個不算但是的但書。
「咦……」加洛瞪大了眼。
「試試看，叫我里歐。」
「可是……」雙手捏得更緊了，加洛臉上的表情比剛才更加惶然。「哥哥收養了我啊，不可以這麼沒禮貌，我其實應該叫你弗緹亞先生的。」
「法律上來說，確實。」伸出雙手，里歐抱起了小孩。「我們是養父子關係，這樣我才能收養你。」
他回到書桌前用單手整理桌面，將閱讀到一半的書籍收好便關掉閱讀燈，才抱著加洛回自己房間。
他將小小身軀放在柔軟床鋪上，自己也坐下，再一次與人面對面地平視。
「但我跟你只差了十二歲多，一點都不想被喊老。」里歐的眼角不明顯地抽抽。他真的不想還是學生就被喊爸。「你確實可以叫我哥，但我更希望你能叫我的名字。」
「那、里歐哥哥？」坐在床上的小孩猶豫地換了個稱呼法。
「我們慢慢來，你會習慣的。」雖然對這樣的妥協不甚滿意，但里歐沒有表現出來，只是朝著男孩伸出手，手指落在加洛鼻尖，輕捏兩下才放開。「先睡，我去洗漱。」
雙手摀住自己鼻子，加洛瞪大了水靈靈的眼睛，呆呆看著青年走去浴室。
他能感覺到自己的收養人不太一樣，無論是行為舉止還是思想。
他能感覺到對方是將自己當做成人在對待，就算他才七歲，還有太多的不可控。
就算加洛還很小，但里歐打從與加洛第一次見面開始，就從來沒有擅自為他決定過什麼。
被這樣重視的感覺加洛很難形容，他心裡還很混亂，只知道自己並不討厭。
低著頭，加洛將自己的睡衣衣角拉平，爬去床頭小心翼翼掀開被單一角，左挪右擠將自己塞了進去，團在一片光明跟柔軟中，很快便模糊了意識昏昏欲睡。
「睡吧，晚安。」另一端留有巨大空間的床鋪下陷，不知何時回來的里歐輕聲細語地給予安撫。
「不怕，我在。」
小孩哼哼了兩聲，任由大人將燈光轉暗，蹭著枕頭鑽入溫暖中，緩緩墜入夢鄉。
▲ ▲ ▲
於是接下來好幾天晚上，加洛試圖在增加了夜燈的房間裡自己睡覺，但沒過多久就會被噩夢嚇醒，跑去找里歐蹭床。
而就算身旁有人、有光，小孩子依然睡不安穩。
只是他不哭了。
在醫院哭過之後，加洛再也沒掉一滴眼淚。
里歐不算淺眠，但也從未跟他人同床共枕過，因此還沒適應的頭幾天常常被身旁動靜弄醒，只能在模糊中把縮到床邊就差掉下去的小孩子撈過來抱住，安撫的手從後腦撫到後心，輕輕地順緩緩地拍，直至其中一方率先睡著。
於是每天早晨，加洛睜開眼睛都會發現他窩在自己的收養人懷裡。
這樣的日子持續了五天，加洛在微光下睜眼，才突然想起這個人還只是學生，他記得學生都是要上課的，但里歐不是在家裡陪他就是帶他出門，逛街、購物或是四處玩，根本不像是有去上課的樣子。
加洛在這個清晨突然意識到，這樣不對、不行，他不可以影響到這個人的生活。
他已經給里歐增加了太多麻煩。
就算說要成為家人……
「醒了？早安。」剛睡醒的啞音從喉嚨傳出，里歐按了按眼窩，坐起身。
加洛第一次發現，好像不是只有他自己沒有睡好。
「哥哥早安。」音調同樣含糊，小孩還躺在床上，連聲音都還含在嘴裡。「里歐是不是要上學？」
加洛沒注意到里歐定格停下動作，繼續自顧自地說話。
「爸爸說乖乖上學才是乖孩子，加洛本來也準備要去了……哥哥？」
看著探身靠近自己的里歐，加洛停下了話語。
「你剛剛叫我里歐了。」
靠近的漂亮面容因剛睡醒而放鬆，因喜悅而發亮，就算頂著剛睡醒的亂髮，也絲毫不影響好看容貌。
「我有沒有上課都無所謂，不過加洛想去學校嗎？」
看著青年亮起來的神色，加洛猶豫了下，還是乖乖說了實話。
「不想……但是、但是，不可以影響到里歐哥哥原本的生活吧……」
里歐挑眉，這讓加洛忍不住抖了下，害怕自己說錯了話。
「不要叫我哥哥。」里歐又朝小孩靠近，額貼著額，讓彼此瞳孔中映出對方的面容。
「叫我里歐。」
「尼、」看著那個太過有殺傷力的眼睛靠近到太可怕的距離，小孩差點咬到舌頭。「里、里歐。」
「好乖。」里歐滿意地退開，讓加洛的不自在感減退不少，卻在下秒伸手按住小孩後腦，給了一個很親密也很柔軟的額吻。「不想去就不用去，我也不想去，所以沒關係。」
加洛愣在原地。
「說要跟你當家人，那就是願意被你影響。」拿手指蹭蹭小孩還有點濕意的眼角，里歐首次在加洛面前露出可以被稱之為笑容的表情來。
「願意為你麻煩，願意停下腳步，你不需要勉強自己跟上或怎麼樣，因為我會在你身旁陪你。」
「早安，加洛。」
那是，他們成為『家人』的開端。
。農作物。
軍警消專科學院的期末適性測驗落在每年四月，堪稱普羅米波利斯共和國高層的重要年度盛事。
以司政官為首，往下排列所有實權政治體系人物，最關心的就是整個國家基本安全──與他們自己的安全。
司政官身旁的護衛都是從學院中的軍職系出來的，其他人當然更不用說。
警職系的學生是國家法規體系最基層，消防系則跟醫學院一樣，是救命第一線。
雖然無論軍警消還是醫，都只是學院，但在普羅米波利斯中，卻是最不可撼動的兩大學院了。
▲ ▲ ▲
以前當然並不是這樣的，可自從現任司政官就職，就改變了這兩所學院的地位。
現任司政官里歐．弗緹亞，站在全世界國家政府的對立面，首度擁抱了被排斥的燃燒者群體。
他在困境中踏出步伐，改變了國家政府對待燃燒者群體的方式。
要讓普通人也同樣接受燃燒者，就要在保證燃燒者同樣擁有人權的情況下，也保護住一般人的人生安全。
於是，在提升軍警消與醫學院的地位與資源後，燃燒者學院也悄悄地成立，安穩地唯持至今。
做為對此有著巨大貢獻的存在，司政官在學院的新生入學、畢業考與畢業典禮三個日子，都會安排至學校會訪，視察並給未來棟樑們鼓勵。
這天，就是畢業考期的第一天。
里歐在陪伴完加洛，結束難得假期的某個清晨，便早早地帶領著政府團隊來到學院做準備。
在學生們進到校園前，所有安全檢查都要先做好。
雖然其實司政官算很常到處跑了，但他會去的地方多半都還是在司政塔的管轄範圍都心之內，於是只要一出這個範圍，某些區域就跟演習一樣，被警力軍力護得密密麻麻。
於是，在這樣的早晨中，唯一能自由出入的閒雜人只有──
「司政官！」
這聲呼喊太耳熟，里歐轉頭，便看見了熟悉的藍色髮絲向自己直線衝來。
「加洛？」身穿白色正式禮裝的最高領導人神色訝異。「你怎麼起這麼早？」
「睡飽了。」加洛．提莫斯露出足以見牙的燦爛笑容。「而且我想當今天第一個見到司政官的學生！」
「這是你們的什麼習俗嗎？」里歐無奈地勾起嘴角。
「學生間都流傳這是能夠高分過關畢業，並去到第一志願的好運喔！」
「真沒想到我會變成許願池一樣的存在。」
「不不不，司政官應該是許願池中央的神明雕像，看顧著大家的願望。」
「好吧，那朝池水中投入硬幣的學生，你掉落的是金幣還是銀幣呢？」
「不對啦，才不是這個。」
「噗。」
里歐終於忍不住，拿白手套遮掩住了嘴角的笑意。
看見里歐笑了，加洛臉上的笑容更是燦爛。
「好吧，既然你都來了，那麼接下來的時間願意給我嗎？加洛。」里歐笑著問。「我想在這裡走走。」
「當然好。」加洛跟著自己監護人踏出步伐──這樣罕見的戶外私人時間，在里歐的定義下，他們能夠回到最原始的關係。
「里歐對社團的田地有興趣嗎？」
「這些是屬於學生社團的？」
里歐有些訝異，但想了想後才反應過來，軍警消學院雖然地位不凡，但仍然不是一般大學，根本沒有與種植有相關的科系，有農地反而是個特殊景色。
所以，這是社團的才正常。
「里歐可能忘記了，不過這是你給學校制訂的規範，要學生能夠在學習之餘擁有舒壓管道，無論是什麼樣的興趣，都要給學生留下發展空間。」加洛刻意慢了半步，讓里歐視野中都是植物綠意盎然的景色，他知道里歐都關在建築群中，就算能看見綠意，也多半是植栽、行道樹或公園。
「沒想到有學生的興趣跟種植園藝有關。」里歐隨意選了方向漫步。「未來很值得期待。」
農田有著清晰明確的分隔，種植著不同的作物，也有交雜種植果樹的範圍。
里歐沒有冒然踩入泥土地，雖然很想，但如果他真這麼做了大概等會就會被自家秘書群團團包圍。
「里歐很喜歡農作物嗎？」加洛有點訝異。
「算是喜歡嗎？應該說是很在意吧。」里歐的步伐停了停，又繼續向前走。「雖然一個國家中每一個環節都很重要，但總是有分穩定與不穩定，於是不穩定中更重要的那些就會被更加關注。」
「現在這個世界，再不像三十年前那樣，國與國間的往來密切，更不要說普羅米波利斯還暫時是被世界政府排斥的狀態。」
「於是對我國來說，看天吃飯的糧食來源就更顯得重要，沒有穩定的食物供給，你可以想像會變成什麼樣。」
加洛了然。
自從里歐上任司政官，擁抱被排斥的燃燒者後，普羅米波利斯就跟其他國家隱隱劃出一道分線。
可，其他國家沒有理由意正言詞的斥責普羅米波利斯，因為聯合國最初對燃燒者的研究博士德烏斯．普羅米斯就居住在這裡，是這個國家的重要研究人員。
眾所周知，這位博士從最開始就提醒眾人不要排斥燃燒者，但許多國家政府與人民都無法接受，燃燒者也大舉反彈，最後才會釀成三十年前的世界大炎上事件。
這之後，普羅米斯博士便辭去了聯合國的職位，找了個地方專心繼續研究燃燒者的能力。
普羅米斯博士停留在這個國家，並被里歐所帶領的新政府接納成為國家研究人員，擁有最好的團隊與最高的研究資金，為燃燒者與普通人帶來更多的可能性。
這是這個國家現在能夠這樣欣欣向榮的根本原因。
普羅米波利斯，是真意義上的共和國。
此刻，共和國的最高領導人，只能在太過特殊的清晨偷到一點閒暇時光，自由走在許久未見的環境中。
不遠處有間花房，里歐看了看便帶著加洛走入植物園中，找了一張圓桌坐下。
「跑到這裡來沒關係？」加洛忍不住左右張望著。
「應該沒什麼地方是我絕對不能去的，所以沒關係。」里歐說著，然後又笑出聲。「當然，女性專用例外。」
「我覺得，他們肯定很歡迎。」加洛忍不住吐槽。
「這壓力可要比他國出兵攻打我們要來得大。」里歐搖頭表示他拒絕。
「哪裡不對吧？」加洛發愣。「反了吧？！」
里歐雙手環胸，無奈看著眼前顯然忘記自己都已經當多少年司政官的傻孩子。
在太多人都不知道的時候，他早就撐過許多次來自其他國家的武力壓力。
只是這些顯然不會告訴只需快樂念書就好的自家孩子，今天這算是說漏嘴了。
不過其實，里歐也很清楚自己的長相太過特殊，無論在男性還是女性中，都是很稀少的特殊存在。
但男性想做什麼他可以動手，女性──還是算了吧。
對他來說，跟文字與研究相處比較輕鬆。
▲ ▲ ▲
兩人又悠哉地待了會，直至里歐身上的手機發出響鈴。
「時間到了，我們走吧加洛。」里歐拿出單邊無線耳機，往右耳掛上去，並轉下麥克風。「碧兒茹，安排送加洛回去的最快路線。」
『是，司政官。』
加洛聽力很好，隱約能聽見耳機中傳來的女性聲音。
『出植物園請左轉。』
跟著里歐站起身來，加洛沒有反對，乖乖地跟著走了。
他知道里歐一點都不想打擾他的平凡學生生活。
這也是為什麼司政官會將自己養子藏起來，從來不讓任何鏡頭去打擾。
無論家長身份為何，里歐要孩子就該有屬於孩子的快樂與自由。
無論加洛長大後想走什麼道路，是否會站上被眾人注視的地方，在這之前都該快樂無憂。
尤其加洛已經失去了太多，所以就算只是中途接手，身為家長，就會希望孩子能夠有所選擇。
這是屬於里歐．弗緹亞的愛。
太過靠近了，而讓加洛不敢索要更多的愛。
加洛提莫斯垂眼看了看右手，然後握拳收回身側。
這也是為什麼他選擇走這條路。
不求跟里歐站道一樣的高度，但只要能幫上里歐，就是他最大成就。
他像是被農人親手從火中移出保護的樹木，若能高大茁壯，蔓出一大片森林，那便也回報了農人最初的願望。
他像是在農人手中種下的植株，能成就一大片高聳的金黃草原，待收割後成為養份，不斷循環，生生不息。
「加洛，想什麼呢？」
突然，里歐轉頭看他，淡金色的柔長髮絲被高高束起，在加洛眼前甩出反射著陽光的漂亮弧度。
「在想未來呢，司政官。」
於是加洛又燦爛地笑了。
不。
只有眼前之人是他所要守護的一切。
若里歐的全部是普羅米波利斯與加洛，那加洛的全部就只是里歐。
只有里歐．弗緹亞一人，再無其他。
從很久很久以前，里歐踢開門板、衝入高溫建築內抱住他，將他帶出火事場開始。
加洛的世界就只有里歐。
。繪本。
加洛病了。
知道這個消息的時候，司政官並不意外。
雖然他忙，但等到一整天過去，他看見私人訊息中固定會亮起的地方是空白一片，就知道加洛那邊肯定發生了什麼事。
這孩子太乖，什麼都會跟自己監護人報備，就算成年之後里歐已經失去了他的法定監護人身份，加洛仍然將他當成最親密的家人朋友看待，每天有什麼事、要做什麼都會跟里歐說，就算里歐只能簡單回應。
所以這樣整天沒有消息的情況，就只代表某些事情發生了。
在親自打過三通電話卻沒有回應後，司政官只能動用一點公權力，要碧兒茹稍微查一下加洛的狀況。
三十分鐘後，里歐得到了答案。
「經由職守的軍警確認，提莫斯先生人在您的住宅中，從昨日進入後就沒有出來過，敲門也豪無回應。」秘書長報告著。「目前沒有做擅闖的動作。請問司政官？」
「聯絡我的家庭醫生，我想回去一趟。」里歐站起身，開始收整桌面上的資料文件。「平板電腦跟筆記電腦我帶走，公文由你們固定時間送來，這裡就交給你了碧兒茹。」
「啊、是！」
雖然碧兒茹並沒有得到加洛怎麼了的答案，但里歐卻可以猜到。
受傷、生病、睡覺、暈倒……都有可能。
不然加洛不會獨自在家還毫無回應。
既然連絡不上，那就只能回家。
他的工作與責任是很重要，但並沒有急迫到需要他完全待在崗位上不能離開的程度。
之前沒打算回家休息，也只是因為加洛住在學校宿舍不常回家，所以里歐自己也乾脆住在辦公室裡而已。
可無論是誰，他們的家人就僅剩對方。
無論如何，里歐都不想、也不能再次經歷失去。
▲ ▲ ▲
一個小時後，司政官坐駕在警衛處接到等候中的家庭醫師，一起開進住宅區。
轎車一停妥，里歐便立刻開門下車，向對司政官行禮的守衛軍職招呼後，便大步走上臺階開鎖開門，身影沒入一片昏暗的室內中。
跟著一起回來的貼身助理下了副駕，取過司政官留在車上的公事包，才帶著家庭醫生走入連盞燈都沒開的司政官私宅。
助理依印象開了燈，在客廳放下公事包，並將司政官隨手亂扔的外套掛好，然後跟著性格同樣安靜沉穩的醫師一起等待。
「麻煩醫師上來。」里歐步伐無聲地出現。「加洛發燒了，我不能確定他燒了多久。」
助理跟醫師都嚇了一跳。
在兵荒馬亂的檢查中，加洛中途被吵醒了一會，模模糊糊地看見了里歐就抓住了不放。
「好難受……」
「乖孩子，我回來了，沒事的。」里歐安撫地拍拍大男孩，然後幫加洛調整了姿勢，好讓醫生更便於檢查。「醒一會，吃過藥再睡好嗎？」
病患醒了，里歐接過助理幫忙端來的水杯，在喂水後取過濕毛巾幫人擦臉。
加洛終於清醒，能夠回應醫生問診。
「昨天睡前開始覺得不舒服，想說睡個覺就會好了……吃飯？沒有，現在幾點……晚上了？」加洛沒想到會睡這麼久，自己都嚇一跳。
醫生在診斷結束後先留下了基礎藥物，並帶著助理離開。
司政官的家裡太久沒住人，沒多少物品可以使用，他也必須去醫院開藥好讓助理一起帶回來。
但病患太久沒有進食又非常不舒服，里歐只能去加洛房間翻出僅存的一點乾糧，好讓病患配著水將退燒跟消炎藥先吞服了。
將水杯洗淨、把公事包提回書房，里歐經過加洛臥房時往裡面看了眼，頓時跟直盯著門口看的大男孩對上目光。
兩人安靜地對視，最終里歐只能嘆氣。
「過來吧。」
獲得勝利的加洛閃著藍眸，抱過枕頭直接赤腳下了床。
看著往自己床上鑽的加洛，里歐忍不住開始思考為什麼這孩子平時都不跟自己撒嬌的。
雖說都這麼大了還保持著對父母撒嬌並不是太好的習慣，但對里歐來說這孩子從小就不懂得跟他撒嬌，反而也不好。
看見加洛濕潤的藍色眼珠又向他看過來，里歐走過去拍了拍青年的頭，溫柔安慰。「再瞇會，等等吃過晚餐吃過藥就去洗澡，然後好好地睡一覺。」
「醒了，睡不著。」加洛沙啞著聲音，拿臉去蹭里歐還戴著手套的掌心。「里歐是不是要工作？快去忙吧，我在這裡就好。」
里歐皺了皺眉，將雙手上的布料抽掉，又摸了摸加洛的臉跟脖子。
「睡不著就看書吧，我去換套衣服。」
說是這樣說，但里歐去換了居家服回來，也沒見加洛動彈一下的。
於是他進了後者房間，隨手抽過幾本書跟找到手機，一起帶回主臥。
▲ ▲ ▲
助理回來時，等到的是病患前來開門，趕緊將人推回室內。
「提莫斯先生，你該好好休息！司政官人呢？」男助理疑惑地問。
「剛剛有急件通知，里歐在忙。」加洛抓了抓腦袋。「吃過藥有好一點了，我們在餐廳吧，我不想吵到里歐。」
「好的。」
將好消化的餐點於桌面佈置開，助理又將一起帶回的新鮮食材與冰枕放入冰箱，並將食譜跟加洛三天份的藥放在一起。
「這是醫師開的藥品，裡頭有注意事項，稍等我會將用藥次數分類好，按照時間服用就可以了。」
被訓練得細緻周到的助理只出去一趟，就已經將所有缺少物帶了回來。
「還有醫師推薦的食譜，食材已經歸位，有需要都可以使用。」
「謝謝。」
兩人轉頭，就見里歐手拿平板電腦站在餐廳門口。
「這是我該做的，司政官。」助理頓時立正站好。「醫師說會跟您預約三日後的回診時間。」
里歐接過食譜一目十行地看過，就知道真的都很容易做，只要有幾樣就可以迅速應付一餐。
「好。你跟司機都回家休息吧，今天忙到太晚，明天睡飽再過來就可以了。」里歐放下紙張，對著男助理點頭。
「是，司政官。」
里歐轉身去送助理跟司機離開，然後對守門的輪班軍人簡單說明過情況。
再回到室內，就只看見正放空著的青年。
「你不餓？」經過加洛身邊時，他伸手揉了揉睡到亂翹的髮絲，將人神遊不知到哪裡去的神智喊了回來。
「啊，沒有……」加洛回神，看著自家家長在對面坐下。「里歐你吃了嗎？」
「吃過了。」里歐將平板隨手放下，他本就是處理完事情才走出來的，沒必要隨時抱著公事不放。「你慢慢吃，我陪你。」
「唔。」加洛發出了意味不明的回應，隨後大口吞起盤中湯品來。
里歐一眼就看出這人根本是吃不下卻硬塞，只因自己說會在這裡陪他，而加洛明顯不想浪費里歐的時間。
而加洛則不用想都知道，里歐身為司政官肯定是請假回家來照顧他。
但里歐也有要忙的事情，也要需休息。
將一大盤的濃湯清空後，他伸手想去拿已經被分裝好的藥格盒，卻被另一隻手按住。
「不行，半小時後才可以吃藥。」
加洛垮下去的表情讓里歐差點笑出來。
司政官用職業的毅力忍住笑意，端過湯盤拿去水槽洗淨。
「走吧，回房躺著，半小時後吃過藥去沖個澡。」
里歐擦乾淨雙手後，順手將青年拎起來，帶上二樓去。
「都已經睡一整天啦。」
「那你想做什麼？」
「嗯……里歐陪我嗎？」
「嗯！我陪你。」
將藥盒跟水壺水杯帶回房，里歐轉頭看見加洛從書房出來，手上卻拿著幾本硬殼書。
「繪本？」里歐神色訝異。「之前整理舊書的時候你不是送出去了嗎？」
「大部分都送給小孩子們了，但這幾本我真的捨不得。」加洛看了眼書封，然後將書名攤給里歐看。「反正是很常見的故事，所以大家也都有，不差我這一本。」
是小王子、夢遊仙境，跟夢幻島。
「想要我唸給你聽嗎？」里歐再次確認。
而加洛雖有點害臊，卻仍然給出肯定回覆，很認真地點頭。
「好。」
雖然許久沒有碰念繪本了，但里歐身為司政官，只要拿唸發言稿的習慣去混一點微弱記憶，還是可以好好說個故事。
化身為小男孩的加洛在家長同意的瞬間便抱著繪本撲去床上。
這幕讓里歐勾了下嘴角。
由於已經先沖過澡，於是里歐也沒多少猶豫就爬上床，將蓬鬆的枕頭立起舒適角度，然後隨機接過一本薄硬殼書。
這個畫面對加洛來說是很久未見的熟悉。
在他還太小的時候，在他還會被困在紅色噩夢裡的時候，都有著這個人這樣溫柔的陪伴。
「加洛？」里歐拍了拍身旁的位置。
被召喚的人不自覺地躺了過去，明明身軀已經要比男人健壯許多，卻依然想像小時候那樣窩在對方肩窩裡，想把自己藏進去。
加洛聽見從男人胸膛傳來的輕微振動，是里歐輕輕地笑了兩聲。
「唔、不可以嗎？」
「沒有，只是很高興。」
里歐又調整位置，讓自家養子能夠更舒適地窩下去，然後翻開了手中的硬殼。
「那麼，這是小王子遇見狐狸的故事。」
▲ ▲ ▲
只是半小時的輕柔耳語就足以讓還低燒著的病患昏昏欲睡。
里歐哄著大男孩吃了藥，抓著人要去浴室沖澡，結果被嚇醒的加洛給紅著臉推出他房門外。
「說什麼長大了……沒長大也不讓我洗啊。」里歐無奈地雙手環胸。
等到里歐也去自己浴室好好地洗去一身疲憊，加洛又窩在主臥的雙人床上昏昏欲睡了。
「躺好了加洛。」拿手搓了搓大男孩的腦袋，對方剛洗過熱水澡，渾身的溫度都差不多，讓里歐覺得這就是個幫他暖床的大暖爐。
病患囈語幾聲，往下蹭進男人的懷抱中，把頭埋在棉被裡後又沒了回應。
里歐沒辦法，只能以另一手輕拍哄著大男孩，慢慢地也睡去了。
。家事分配。
私人訊息的對話框跳出，司政官原本專心在看電子文件，卻一下子就被眼角的閃爍提示切斷了思緒。
『烈焰救火隊，出發！』
是加洛。
▲ ▲ ▲
里歐伸手，按下了秘書長的呼叫提醒。
『什麼吩咐？』碧兒茹的聲音耳機裡傳來。
「加洛出動了。」司政官只說出這句話，然後就關掉了通話，讓室內恢復到安靜狀態。
十分鐘後，碧兒茹在地毯上踩著高根，輕聲走入司政官辦公室，到達辦公桌前。
「新都心C05區，普羅米斯研究大樓，目前回報燃燒者團隊在執行火力測試時能量累積過頭，導至活火焰無法被現場的燃燒者與室內滅火系統撲滅，故請求烈焰救火三隊、燃燒二隊、三隊出動。」
「是他們啊。」司政官很明顯地鬆了一口氣。
「是。」碧兒茹看著平板電腦，手中迅速滑動資料。「有任何特殊進展會與您報告。」
「這是這個月第幾次了？」司政官往右斜著身體，拿手背托住頭顱。
「這個月第五次，這周第二次，今日周三，這個月第二周。」知道司政官問想什麼，美麗的秘書長一口氣全部答完。
於是同樣漂亮的男人無奈地嘆了口氣。
「跟德烏斯博士說，這周六結束前再來一次，我親自去幫他訓練研究員跟幫他做研究。」
「司政官──」
「沒得商量，這個月太過火了。」男人擺了擺手，微微皺眉，神情上看起來很是無奈。「也不跟我說到底又在研究什麼，雖然是他們，安全有保障，但烈焰三隊出動太頻繁。」
沒提到燃燒隊只提到烈焰隊，碧兒茹聽懂了不管是公事還是私事的言下之意，只能同樣無奈地吞回阻止話語。
「是。」
就算一般市民都快習慣普羅米斯博士的奇怪研究了，這仍舊觀感不好。
雖然事發地是普羅米斯研究室，不會有超出道德界線上的研究，但德烏斯是仍個醉心研究的科學家，仍會有所謂火力太強的問題。
大爆炸如同天災那樣驚人，每次都要三隊出動才能解決，這個月還不到一半就已經爆炸件數五，堪稱非常誇張。
至於檯面下，司政官養子就在三隊裡。
烈焰救火隊是專職針對燃燒者烈焰的火災救命消防，每次出勤都會被大肆報導，尤其是很受新聞媒體喜愛的加洛。
養子闖烈焰火場闖得很開心，讓司政官身為家長，要不擔心簡直是不可能的事情。
▲ ▲ ▲
司政官坐在高高的司政塔辦公室內，外界警報不會傳入，每次都是加洛出發前傳訊，他才能知道普羅米波利斯都心或副都心又有哪裡有燃燒者火災。
雖然消防隊就是在這時候才會派上用場，政府也提供非常足夠的資金預算跟資源。
但消防員的家人，不可能可以放下心來。
尤其，烈焰救火三隊，因公需求，只收『普通人』。
里歐用手指揉了揉太陽穴，然後嘆了口氣。
「謝謝你碧兒茹，有事情在跟我報告吧。」
「是，司政官。」秘書長知道司政官想冷靜一會，便帶著平板電腦回去工作。
隨著腳步聲離去，室內安靜了一段時間，然後響起電腦椅滾輪移動的聲音。
司政官站起身，看著文件，確認自己無法專住後，離開了辦公座位。
他想了一下報告中的位置，走到相應的落地窗邊，果不其然看見遠方有著濃濃黑煙與火光。
而巨大的行動消防車早已朝著目標建築駛去。
司政官佇立了會，轉身走出辦公室，去茶水間給自己泡了杯熱騰騰並香氣四溢的紅茶。
「哎呀，司政官。」
里歐轉頭，看見門口正想進來的祕書朝自己點頭。
「不要緊，不用在意我。」里歐舉起手上的茶壺示意。「我等等就回去了。」
他知道自己的存在會讓很多人分心，無論原因是什麼。
「好的。」女秘書有些拘謹地露出笑容。「嗯……碧兒茹姐姐說，今天的下午茶是巧克力曲奇，您要不要也來一點？」
「巧克力？聽起來不錯。」
「大家都很喜歡這間店的手藝，請您一定要嚐嚐。」女秘書俐落地將盤子跟盒子取出，用餅乾夾很不熟練地小心為上司夾取點心。「有苦味也有甜味，幫您準備一點牛奶跟蜂蜜好嗎？很搭您選擇的這款紅茶。」
餅乾被整齊放進盤中，後兩項提議秘書邊做邊問，要比方才順手得多。
里歐看著本來只想帶著杯子走卻變成一個大托盤的自己，忍不住勾起嘴角。
「呀，司政官您笑了。」秘書轉頭，看見漂亮男人的神情，頓時也露出燦爛笑容來。「您不要擔心，加洛一定沒有問題的。」
「這麼明顯？」里歐摸了摸自己嘴角，率先感覺到的卻是手套的布料質感。
「消防局的消息正巧由我負責而已。」秘書搖頭，然後順手將茶壺加滿了熱水。「雖然還不到午茶時間，不過司政官還是休息一下吧！」
「謝謝。」里歐點頭，單手帶著托盤離開了茶水間。
目送上司離開，女秘書在原地發呆了會，才想起來自己走到茶水間是想做什麼。
「對，我也要泡紅茶……然後來加蜂蜜跟牛奶。」方才拿出來的東西都還沒收，女性正好再用了一次。「真是很難得能看見司政官坐立難安的樣子呢。」
「可惜還不能享用巧克力曲奇呀。」女秘書最後如此感嘆。
▲ ▲ ▲
回到安靜的辦公室後，里歐在失火大樓方向的窗邊立起一組簡單的桌椅，然後把托盤跟手機都放了過去，面對窗戶坐下，用起了提早許多的午茶。
因身份制約，他只能這樣遠遠地看著。
看著遠方濃煙密布，看著火勢漸小，最後消防車跟救護車收工離開。
司政官一直坐在窗邊，直至私人手機響起。
『安全收工，今天也零傷亡！』
里歐拿過手機，專注地敲字、送出。
『我以你為榮。』
雖然無法在加洛出發報備的時候，給一句『一路順風』，但是他可以等著他的消防員回來，對他說『歡迎回家』。
就算消防員沒有察覺也沒關係，因為里歐只是想這麼做。
他現在的身份注定會讓很多事情變調，讓加洛跟他自己都沒辦法與常人一樣。
但至少，心意無法被改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