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職高手】一個理由
L&P
此為二次創作。
原作為作家蝴蝶藍作品《全職高手》
葉神│那個他│怎樣都好│他仍是王
CP 葉蘇、修傘橙
〈歌詞文〉
仲夏的天，天空很晴朗。
葉修提著購物袋抬頭看天，邊想著等等可能要下會午後雷陣雨，邊拉回注意力往目的地走去。
嘉世，從簡陋的戰隊到完整的俱樂部，花了約莫兩年多的時間。
乘著在聯賽中奪下桂冠的風，他們一年比一年飛得還要高、還要穩，如今第二年剛結束，第三年還沒有開始。
陶軒總是眉開眼笑，而其他成員或隊員雖然沒有明說，神色卻也差不到哪裡去，一個兩個都很興奮──他們剛奪第二冠，不說創造了循環賽最高均分的佳績，接下來對第三賽季的冠軍依然很有把握。
在賽場上奔波拚命的人沒有換，在賽場上帶領全隊的人沒有變，改變的是開始擴張的周遭的一切。
越來越多的人加入他們，於是整個團隊需要的凝聚方式必須更換──這些葉修都知道，他也是從榮耀還沒有公會制度時就在拚搏的老玩家了，制度該怎麼訂定他還是大概清楚。
只是難免有些不習慣而已。
兩屆連冠，冠軍隊的殊榮讓他們接到了不少贊助和代言，除卻已經封神的隊長葉秋之外，所有人都接過那麼一、兩個品牌的邀請，獲得過廣告費。
只有那個戰無不勝卻神秘到要命的鬥神。
嘉世的隊長還是他，只是一個利益團體的最高領導者是老闆，而他不是。
「隊長，你回來了！」有人眼尖地看見那邊走進了熟悉人影，趕緊歡呼般地大喊一句──畢竟是他們求隊長順路買冰飲回來的，總是該乖乖口頭討好一下。
然後此起彼落的歡迎聲立刻跟上。
於是早就結束訓練的吳雪峰立刻走了上來。「我來吧，謝了啊老大。」
雖然第二賽季結束了，但嘉世戰隊在放假之前緩了幾天，除了復盤之外也有讓隊員們釋放過多熱情的作用在，過幾天開始放假就會陸續地各回各家了。
「沒什，順路而已。」葉修隨性笑了下，無所謂地擺擺手。「情況如何？」
「目前為止都還沒有出野圖。」嘉世的副隊長將袋中飲料一瓶一瓶地拿出來，在旁邊休息區的茶几上擺好，然後將剩下的家庭號拿去冰箱放。
由於有人深知銀裝和稀有材料的重要性，所以嘉世的成員很早就開始在榮耀網遊裡頭四處肆虐，除了比較緊張的季後賽外，平時都是窩在網遊裡訓練自己，也同時為戰隊資源拚殺，像整個賽季剛結束沒多久的現在，就是全體輪換著，早上有人在榮耀裡盯著各處有人訓練，中午有寬鬆的用餐和午休時間，下午進行團隊戰術培養或復盤，剩下的時間比照早上。
晚餐之後當然就是個人時間了。只是夏休期也即將要開始，幾天之後會留下多少人還很難說。
「時間到了就集合，午休時段也該結束了。」葉修拋了拋手裡未開封的菸盒，收進口袋。
「嗯。」
這樣的生活對他們來說不枯燥也不乏味，反而有趣得很。
就說戰隊就好，能留下來的都是在日復一日無聊訓練下對榮耀保有熱情的人，雖然人數很少，但是在這樣的團體生活中他們更加緊密。
晚餐之後他們一起回了居住的地方，在租來給戰隊成員用的宿舍那層樓跟隊友們互道晚安，葉修抱著兩本資料夾進屋，回了自己房間隨手就將東西堆在電腦邊，先去洗了澡。
這樣的生活其實很愉快。
能夠待在最熱愛的榮耀裡，遇上那麼多更強的不同的人，研究他們習慣他們打倒他們，這讓依然年輕的葉修足以燃燒胸腔裡的熊熊熱血。
或許，某方面來說，他也不愧是他爸爸的孩子吧──小時候他和葉秋可沒有少聽媽媽述說的那些、兩人年輕時的故事。
都是一樣熱血、為心中榮耀而榮耀的那種人。
──雨都停了 這片天灰什麼呢
──我還記得 你說我們要快樂
他好像聽到了門外有腳步聲，有跟的鞋底落在地面上的聲音。
幾秒之後他的房門被敲了敲，會在這時間找他的人不多，也就那幾個，更不用說有他屋子鑰匙的人了。於是葉修提高音量喊了聲：「進來。」
「是我。」開門進來的人如同打招呼般來了這麼一句，在葉修訝異的視線下微微笑著。「還不睡？」
「還沒結束呢。」葉修停下了手邊的所有事，轉身迎接來人。「怎麼會在這個時候跑回來？」
「明天開始休息，所以就回來了。」
葉修挑眉，一看日期才發現已經到一週的例假日了。
同時也是蘇沐橙暑期輔導結束之後的短暫暑假。
「晚餐吃了才回來的？學校那邊怎麼樣？」他站起身，走向靠在門邊的少女，親暱地摸了摸對方的頭髮。「行李明天再收吧，等會快去休息了。」
「好。」高二結束的蘇沐橙笑了笑，又補上一句。「陪我看電視。」
「行。」
那是句專屬於他倆的暗號。
趁著少女去沐浴，葉修存檔了正在編寫的東西後關機，去雙人套房裡附設的小廚房弄了兩碗泡麵出來，放在茶几上後開了電視。
蘇沐橙跟班上同學學來的興趣之一是看電視，什麼都看，但能讓人放鬆大腦不去思考的連續劇，對他倆來說是聊天時的最好背景樂。
白天的時候，一個要去俱樂部一個住校，兩人都忙，也就剩下週末的假期時間能夠碰面，所以這樣在深夜裡安靜的相處時光更顯得難能可貴。
陪著看電視，是葉修僅剩的，讓蘇沐橙可以偷偷地、默默地撒嬌的時間。
『好寂寞』或是『我想念哥哥』之類的話，雖然葉修隱約感覺得出來，但少女一次也沒有說出口過。
因為蘇沐橙知道，這個跟他們兄妹住了三年的人，既然在那時候沒有丟下她，就永遠也不會主動放手。
那些念想啊！跟還在身邊的這個人比起來，就顯得一點也不重要了。
兩人安靜地吃完宵夜，葉修全當放鬆地看著那些很牽強的劇情行進，一直到少女頭靠到肩上才動了動身體。
他讓蘇沐橙睡在自己肩窩，久到晚上的劇情都結束，確認少女是真的睡著之後，才小心翼翼地把人抱起送回她臥室去，讓人在床上能睡得更安穩。
關燈之後葉修掩上門，將客廳裡的東西都收拾完才留了一盞燈，回到房間也收收睡了。
窗戶之外的世界好像還有點熱鬧，約莫是放了假的學生吧？這樣炎熱的夏天果然是讓多數人們休息的最好藉口。
像是一種夏日的慶典，像是比賽日時的網咖，冷漠而熱情的呼喊彷彿足以穿透隔音的比賽席，炸裂在耳邊。
──深夜裡的腳步聲 總是刺耳
──害怕寂寞 就讓狂歡的城市陪我關燈
幾天之後被拉著出去逛街買衣服的葉修只能無奈地笑，因為從不出鏡所以他一點都不擔心自己，反而默默警戒著周遭看向美麗少女的視線。放假了這樣的地方人多得很，葉修在給建議或提袋子之外有意無意地護著蘇沐橙，給外人一種兩人不知道是不是一對但總之很親密的錯覺，擋回了不少想搭訕的人。
剩下的除了拒絕之外，葉修也沒什麼方法可用了。畢竟他不像是某個人，稍微有點暴力傾向。
想起曾經用手腳動作去沉默示威還面帶笑容的蘇沐秋，葉修就忍不住想笑。
雖然他學不會，但果然是一想起就覺得愉悅的事。
而那個非現實的世界呢？
當然，即使這是嘉世、是整個榮耀聯賽以來的第二個夏休期，榮耀網遊也不會因此安寧。
倒不如說，因為多數玩家都放假了，所以網路世界更加熱鬧。
嘉世戰隊跟霸圖戰隊互相爭冠，即使最後結果無論如何都無法更改，粉絲們仍然嚥不下喉頭那口氣、心頭那簇火焰。畢竟這是無真實傷亡的網路世界，以公會為單位的上百名玩家此時正在虛擬中戰得煙硝火起，打人也被打，胡亂發洩一氣以滅心頭之恨──想也知道是不可能的。
其中之最的那個隸屬在嘉世戰隊底下的、第一區嘉王朝公會，和霸氣雄圖打得轟轟烈烈、與前一賽季爭冠的皇朝遺風私鬥、跟以猥褻為宗旨的藍溪閣四處亂轟之餘，還要應對四面八方各個大小公會或無公會玩家的攻擊。
『簡直跟刷野圖似的。』一葉之秋在吆喝聲四起的公會頻道裡如此評論。
『問題是冠軍獎杯不在掉落範圍啊，嘖嘖嘖。』
感嘆著這群人閒著沒事的語氣太明顯，連氣沖雲水都不知道該如何回應。
垃圾話，是足以壓制猥瑣到極致的索克薩爾的垃圾話，更不用說大漠孤煙或掃地焚香。
『別偷懶了，第一大隊指揮交給你，該幹什麼就幹什麼去。』吳雪峰傳來訊息。
『行。那大家一起，來場特別訓練。』葉修操控著戰鬥法師毫不猶豫接過公會任務，然後又發了一堆訊息出去──這當然是小號。這時候他們比賽用的大號一上來，被集火殺掉爆裝的機率太高。
這個時候，榮耀網遊的賽後瘋魔，還沒有被冠上世界大戰的代名詞。
「來吧。」葉修順手點起一支菸，眼神閃爍出光芒。
「狂歡節開始。」
可也快了。
兩人吃完了簡單中餐，收拾好家裡的蘇沐橙沒有去寫作業，她跟以前一樣搬了一張椅子坐在同居人身邊，頗有興致地看著葉修螢幕裡色彩絢爛的畫面。
葉修在指揮百人團隊的同時分心注意到一旁的人，便把左耳的耳機耳罩往後挪了些，微微轉過頭壓低聲音詢問：「怎麼了？」
「沒事，看著你玩。」蘇沐橙笑。
「不無聊啊？」葉修勾著嘴角笑問，又拉回音量吼了幾句指揮，手下不忘著敲字。
「不會。」她已經很習慣看這種遊戲畫面了，在以前蘇沐秋和葉修有事沒事都會給她解說上幾句的情況下，就算不玩蘇沐橙也能看著畫面去了解情況，已經算是一種耳濡目染。
榮耀裡頭大概是在打公會戰，一團又一團的角色相互使出技能，滿山遍野的光芒閃耀，變成白光就立刻回城復活繼續打，被堵在城鎮就換個團體，反正公會人數多的話隨便喊喊都會有隊伍能夠加入。
其實他們都看出來了，相當簡單的一種思維──要亂就大家一起亂吧。
葉修還真不敢苟同這種莫名其妙的想法，不過反正只是遊戲而已，跟著玩玩也是有趣。
當然，亂到最後就只是掛點而已，付出的代價是因人而異的，但總歸是虛擬無形之物。
雖然很想去刷副本打野圖，可隨便想也知道在這種情況下根本是不可能的事，不上榮耀他就沒事情做，葉修也只能乖乖帶隊去刷別的公會，在其中尋找樂趣和嘗試戰術。
蘇沐橙也就這樣坐在他身旁看著，跟著聚精會神地解讀葉修敲出去的指揮和技術，為了不吵到人她便沒開口問。兩人在電腦前坐了整整一個下午。
──只是哪怕周圍再多人 感覺還是一個人
──每當我笑了 心卻狠狠的哭著
「榮耀有趣嗎？」蘇沐橙在飯桌上突然問。
葉修愣了愣，毫不猶豫地回。「有趣。」
在葉修有穩定收入的情況下，他們搬出了之前居住的地方，一起窩在陶軒選定的隊員宿舍樓裡。平日蘇沐橙住校不在，葉修就跟大夥一起解決三餐，而不管短假長假只要學校不用上課，少女就會回到這裡待著，三餐和家務等等成為兩人交換著做的日常。
也只剩他們。
至少不是獨自一人，所以他們都覺得挺好。
蘇沐橙扒了一口飯，嚼嚼嚼吞嚥下肚，沒有下一句，彷彿方才的問話並不存在。
葉修當然是由著她，除了他本身不介意這樣的談話方式之外，也是因為他自認不懂這個年齡的女孩通常在想些什麼，反正蘇沐橙一直都很讓人放心，在餐桌上強制談心什麼的也就沒有必要。
他可一點都不想在飯桌上討論嚴肅話題，對胃和身心都不好。
「我還是想玩玩看。」
葉修沉默了幾秒，最終仍是笑了。
「好啊，我教妳。」
之前蘇沐秋並沒有打算讓自家妹妹走這條路，葉修當然也拒絕過一次，要人好好思考之後再來回答。但是當蘇沐橙都仔細想過了，那麼試試也未嘗不可。
蘇沐橙行動迅速，吃完中餐就跑出去買了一張自己的帳號卡回來，登錄註冊。
要玩什麼職業，葉修當然不會干涉。而蘇沐橙在看過官方資料之後，隨口問了身旁接近全職業精通的人才幾句，便下了決定要先玩神槍手。
蘇沐秋最在行的職業，四大槍系之中就是神槍。
她說不上自己的心態是什麼。究竟是像曾經那樣看著他們玩所以也想玩榮耀呢，還是想在現在多跟葉修有共同話題一些而一起玩榮耀呢？她不知道。
總之就是，玩吧。反正對現在的蘇沐橙來說，這只是一個網路遊戲而已。
成為葉修的輔助者，也只是剛剛好的事情。不然她可能會找不到對榮耀的樂趣或熱情。
蘇沐橙建了一個女號，隨著最近高中國文最印象深刻的課程取了一個好聽名字，然後開始新手教學。
收拾完碗盤的葉修開了她身旁的電腦，登入榮耀繼續邊練習操作邊指揮團隊，無論是刷副本還是刷公會團，都仍然是葉修覺得自己需要改變需要學習的部分。
以前的一葉之秋是主力，後來的一葉之秋是主力兼指揮。
戰術思想因為以往教育而深刻地印在腦海裡，雖然當初背得要死要活，現在卻很大程度派上用場。葉修說不上是好是壞是苦是甘，只是學著蘇沐秋把能利用的一切都用上，為求達到最終目標。
想想以往他們滿世界地搶野圖搶材料，就能夠知道現在的自己正在做什麼。
──給我一個理由忘記 那麼愛我的你
──給我一個理由放棄 當時做的決定
最炎熱的夏季，兩人就在相互陪伴和榮耀中度過。
與前一年比似是多了些交集，但他們也知道這只是接觸了榮耀的錯覺而已。
少女就讀的學校暑假結束得比較早，八月中的開學輔導之前，人就提早兩天先回宿舍準備去了。而葉修在蘇沐橙回到學校的同時，每天去嘉世俱樂部的大樓晃悠。
一週之後副隊長和隊員們陸續報到，他們開始了賽前準備。
新的一個賽季即將開始，隊伍那麼多，冠軍永遠只有一個，想要成為能夠觸碰榮耀並奪得榮耀的唯一，那就得比所有人都看得更高想得更遠。
嘉世戰隊在第一賽季的時候，因為主力和其他成員的程度相差太多，所以眾人的訓練基本以提高技術為主、戰術為輔。那時光一個一葉之秋就如利刃一般，可以破壞掉別隊的戰術可能，讓他們贏下比賽。
第二賽季，當眾人都可以跟上隊長葉秋之後，他們開始針對賽制訓練團隊戰術，不僅個人技術沒有落下，團隊賽也基本無往不利，成就了均分極高的賽季成績。
第三賽季，葉修對著眾人說明了前進方向。
「除卻團隊，我要訓練你們個人的戰術意識。」葉修輕輕晃了下滑鼠，在投影上對角色晃出一個圈。「眾所周知，電子競技這樣的行業選手壽命很短，打個兩三年就會面臨動作跟不上意識的問題，因此戰術意識可以幫助我們以不犯規的任何手段贏得勝利。」
吳雪峰愣了愣，舉起手。「你是說魏琛嗎？」
「對，我是說老魏。」
嘉世其他隊員原本以為那時隊長在說的是藍雨隊長，術士索克薩爾的一貫做風。
猥瑣、無賴、無所不用其極，從網遊中帶出來的那些風氣與習性，融合了個性之後成就出賽場上讓多數人感到噁心的那個索克薩爾。
直到他們知道索克薩爾換了操作者，私下探過內幕之後，才知道魏琛在夏修期裡突然就退役走人了。
葉修跟藍雨熟啊，幾乎是在第一時間就收到了消息，沒多久吳雪峰也就知道了，因為他也跟多數戰隊的人熟。雖然這件事沒有在榮耀大群裡頭傳開來，但開荒的一期自己有個群，這樣一件可大可小的事多半還是跑不掉被拿來說一說。
當然，魏琛跟那些已經先退役的選手們一樣，直接就退了相關的群，隱了。
「魏隊是手速下降了嗎？」那時候在嘉世剛成為正式選手的小術士，問著他已經封神的接地氣隊長。
「不止。」葉修說，順手就打開了跟方世鏡要來的對戰影片。「還有我說過的戰術意識問題。」
兩個術士第一次對戰的影片放完，吳雪峰完全變了臉色。等到第二個影片放完，吳雪峰在其他人還在努力思索的情況下神色感嘆。
「這孩子，未來不簡單。」而魏琛也不算輸得太冤。
葉修對於只有自己副隊第一時間發現其中奧秘的事情不知道該高興還是該悲傷好。
吳雪峰戰術意識很強，絕對的。但是他心態上的輔助感加正義感跟意識同樣，葉修怎麼樣也沒辦法把前者的思路扳過彎來，那完全就是天性問題，無法改變了。
這也就是為什麼氣沖雲水在戰場上雖然成績不錯，卻永遠都不被看好、被遺忘。他自認為沒有一葉之秋強，又沒有其他隊員弱，所以當起了查漏補缺的人，造風吹風似的幫助所有隊員前進，然後在外人眼裡成為總是在礙事的那一個。
這是最初的影子戰術。
只有真正的強者才會知道吳雪峰在戰場上有多麼可怕。
可氣沖雲水甘願當一葉之秋的影子，一葉之秋的光芒越盛，他就越加陰暗。
就如初遇時的那個場景，他成為了保護罩，要一葉之秋好好的，儘管能夠將迎面而來的烽火改變軌跡的那個神槍手已經不在了，他也還是要戰鬥法師能夠在戰場上來去自如。
他知道的，所以他才會站在這裡，成為團隊的一份子。
氣功師要戰鬥法師如同最初那樣，得以無憂無慮。
就算吳雪峰不會成為蘇沐秋。
無論如何都不會。
──有些愛 越想抽離卻越更清晰
──而最痛的距離 是你不在身邊 卻在我的心裡
● ○ ●
時間來到賽季中段，這一年他們有一個新的活動。
全明星周末。
陽曆新年一過，當前榮耀裡的十來個戰隊成員就都聚集在職業聯盟所在城市，或興奮或不情願地參加這有如現實嘉年華般，沒有經驗值掉落的活動了。
要說最不情願的，當然就是葉修。
嘉世的隊長『葉秋』向來不露面，這幾乎已成慣例，這次要不是蘇沐橙臨時提出也想去現場看活動，吳雪峰和陶軒根本沒可能把他們那任性隊長給拉離訓練室的電腦螢幕。
而聯盟那邊，得知鬥神大人終於鬆口願意參加的工作人員，上上下都樂壞了，趕緊就派人把場館答應好的那間幕後操作室給準備好，好讓這不露面的葉秋得以乖乖待在裡頭，免得人一不高興或是被堵到，又要展現高超的技術落跑，讓所有人都給找不到。
畢竟這人那懶散沒正形的模樣，只要不穿戰隊服、不帶名牌，還真就沒有多少人能夠認得出來。
能夠堵到葉秋的，頂多就一些跟他熟識的職業選手，但活動當下職業選手們那可是都得待在選手座位上，讓一群人出去把鬥神逮回來，聯盟和選手們的臉面得往哪放啊。
葉秋的不確定性已經夠大，他們還是早早準備好安全的地方讓人待著吧，至少一葉之秋被點名時人還在。
是的，除了開場表演之外，新秀點名的這一個活動，誰都不准逃。
第一屆全明星，在選手人數還不多的情況下，借鑑來的規則是第三賽季出道的新秀們可以挑戰任何一、二期的選手，被點名者不能拒絕。
這時期的新秀還沒有很多，報名參加新秀挑戰賽的甚至連十位都不到。
只是葉修多敏感啊，他在後台被點名第二次然後刷戰鬥法師的帳號卡入場時，就感覺到不對了。只是這時畢竟是第一屆，他也無法猜測究竟是聯盟那邊故意讓新秀上來刷他，還是真是碰巧新秀們都想挑戰鬥神。
他那叫一個無奈。
第三位新秀上台，還是點名鬥神時，刷卡入場的戰鬥法師就在嘉世戰隊憋不住的笑聲下，發出一行嚇死他們的文字。
『雲水旁那幾個在笑的，對就是說你們，回去別跑跟我加練，我會親自、好好、指導你們。』
語意中的威脅是會用戰矛把你戳到再也笑不出來。
除卻吳雪峰與葉秋的幾位老對手老熟人笑得更歡了之外，其他人此時表情那叫一個傻。
鬥神您是有沒有這麼沒下限的神啊？到底是從哪裡看到的，居然連這都要計較。
興致勃勃要挑戰鬥神的新秀，無一不被迅速輾落下馬──當然，職業圈除卻新秀之外的選手是不會對此抱有期待的。
最後一位，半年不到的新秀就已經被封號的新人王、微草王杰希，從容不迫壓軸上台，淡淡地說了四個字。
「原因同上。」
要說偷懶吧，粉絲也不想再聽那些基本一樣的說詞，要說認真靦腆的話……那也沒有就是。
當然這些，躲在裡頭的葉修都知道，他待的小房間有個電視播放著全明星週末的轉播，讓他在被點到時不至於忘了入場。
連續七個人都點名他，雖然樹大招風但是這風也太大了。葉修在心裡默默地搖頭，照舊刷卡入場。
『小王啊，這次有什麼新招數？』
戰鬥法師方才入場，就邊移動邊打出這段接近挑釁的話。但其實，葉修會先放垃圾話，代表了他很看好這位選手。
只可惜對面的魔道學者完全沒有要回應他的意思。
觀眾就這麼看著魔術師與鬥神直線撞上，展開一場眼花撩亂的戰鬥。
不，真要說，眼花撩亂到接近華麗的，只有魔道學者而已。戰鬥法師的操作叫一個不急不徐、平凡無奇，跟對面比起來簡直悠哉如同划水，卻識破了對方所有操作與思路，一點一點平凡穩定地把新人給送下場。
榮耀彈出時，葉修在螢幕前微笑。他完全可以想像微草魔術師此刻的表情，鐵定是皺眉皺臉的模樣，但持續時間會很短，一走出比賽間就會恢復正常了，完全就是個相當成熟穩定的新人。就算躺倒在他手下也一樣。
敗在鬥神那個被稱之為最土的、誰都可以學會的打法之下。
但對葉修來說，能贏。
連蘇沐秋和韓文清都贏不了他這最土的招式。
接下來也沒人可以。
──當我走在 去過的每個地方
──總會聽到 你那最自由的笑
後來在活動結束的時間點，葉修提早脫隊了。
沐橙雖然是坐貴賓席，但還是會走另外的通道，葉修直接先去出口附近等人，他沒有行動困難的問題，怎麼樣都要護著自家妹妹回去飯店。他不放心。
整個場館的一般出入口都熱鬧得可以，蘇沐橙當然也被感染到相同的快樂，一路上愉快地笑，說東說西，尤其針對葉修被連續點名的事情在笑，讓他十分無奈。
「對你們來說，榮耀是最重要的吧？」
「那當然。」
時間晚了，靜謐的道路上只剩零星行人與偶爾呼嘯而過的車輛，兩人慢慢地走回旅店。
站在電梯裡時，少女突然就問。
「你說，我出道的時候，在全明星上挑戰你怎麼樣？」
倚著鏡面的葉修偏頭看身旁，對於蘇沐橙已經做下的決定沒有反對。
「妳要挑戰我隨時都可以，何必在那種作秀時段。」
已經到達他們房間樓層，葉修伸手壓住門，側身讓少女先走出去。
「感覺很好玩嘛。」
蘇沐橙笑，歡快地往前蹦。
當全明星周末一結束，嘉世戰隊成員全部回到他們的住處時，葉修將一張帳號卡從抽屜裡的盒子中拿出來，交給蘇沐橙。
「這是……？」
蘇沐橙疑惑地翻看著二版卡，在卡片背面的白色填寫欄上看見了有點眼熟的七個字。
『沐雨橙風 槍炮師』
是……蘇沐秋的字。
「妳哥他啊，本來打算用這張另外練起的帳號加入戰隊。」葉修站到蘇沐橙身邊跟她一起看著那不算好看的字跡。「我的矛法比較強勢，所以沐秋認為需要一個輔助更加全面性的角色來配合團隊，就弄了這麼隻槍炮師。」
「取這名字，我想他只是想逗妳開心吧，連角色都是女角，就像妳跟他一起站在賽場上一樣。」
「原本我還笑他要拿人妖號，現在交給妳，倒是很合適。」
她完全不知道有這回事。
蘇沐秋的字一直都算不上好看，因為沒有長期練習，總像個中小學的男生一樣，字跡又醜又歪。
葉修的字在蘇沐橙看來就很好看。
但是這張帳號卡上頭的字不歪不斜不抖，線條順暢，看起來像是特別學著別人的字練過很多次之後，才慢慢寫上卡片的。
或許就是學葉修的字。
沐和橙那兩個字更是特別好看。
盯著卡片看了很久的蘇沐橙不知道該回應什麼，只能很輕很輕地嗯了一聲。
「……那麼，我就用這個角色吧。」
「沐雨橙風，依舊可以站在一葉之秋身邊的，你說是不是？」
她終於從葉修手上接手了、她哥哥期望達成的目標。
看著少女明亮的眼眸，葉修不自覺勾起嘴角。
「那當然。」
沐雨橙風交給了蘇沐橙。
但少女不知道，秋木蘇和君莫笑被一起收在同一個盒子裡，就壓在槍炮師的帳號卡下面。
互道晚安之後，葉修拿起盒子，輕輕取出兩張帳號卡，和一葉之秋並排在桌面上。
「我知道你並沒有打算讓沐橙走上這條路。」
要女孩多讀點書，多吸收知識，以後才能夠更加聰明。不要像她兩個哥哥一樣只懂得打遊戲。
「但是她既然都這麼說了，那我們也只能夠幫她鋪路，帶領著前進，不是嗎？」
「這也是我目前能夠給沐橙的東西啦。」
但是，跟『葉秋』不一樣，蘇沐橙可以獲得更多。
無論是身為稀少的女選手，還是那過人的容貌，只要技術上來了，贊助和廣告只會多不會少。
連著原本蘇沐秋可以得到的那些一起。
──當我回到 一個人住的地方
──最怕看到 冬天你最愛穿的那件外套
那之後，蘇沐橙再買了一張新卡，重頭開始練起槍炮師。
這是葉修在女孩還不熟悉榮耀之下給予的建議，想要在接下來的第四賽季出道，依女孩目前的技術來說，還有很大空間需要追上。
但是有葉修和蘇沐秋留下的技術與資料，蘇沐橙的能力進步神速。
她基本放棄了升學，學校課業也就鬆懈下許多，除了該學的學了之後，剩下時間都拿去做葉修幫她規畫好的各種練習。
學校是寄宿制，平日晚上不能離開，但假日可以。蘇沐橙週六一大早就會回到嘉世俱樂部，窩在青訓營裡跟著其他招選來的預備隊員一起練習，週日下午才回到學校去，平日晚上則是用著跟陶軒借來的桌機，窩在宿舍裡頭做每日練習。
這樣足不出戶加上放棄成績的行為讓女孩的交友關係開始龜裂，在學校裡沒有太多學生想跟不用功的女孩接觸，那會落得別人碎嘴，除了一小部分跟蘇沐橙比較親近的女學生還會在生活瑣事上跟她交談之外，蘇沐橙已經跟周遭格格不入。
導師跟她聊了幾次，後來找來了監護人，從葉修透露出的丁點消息簡單了解問題之後，也只能放任不管。
即使成績再怎樣好怎樣聰明，找到了升學之外的路，那便不可能再繼續隨著大流。
畢竟所有高中的目的就是升學，沒有其他選項。
當然葉修也從校方約略知道了蘇沐橙在學校目前的狀況，說實話他很感激沐橙的導師並不是不通人情到視成績為一切的那種古板腦袋。這既然是沐橙的選擇，那就代表她做好了面對這一切的覺悟，葉修也不打算插手。
除了不讓蘇沐橙退學，要讓她有高中畢業的學歷之外。
只剩半年，那就好好的走到結束吧。
清明時節雨紛紛。
兩人選擇一大清早去掃墓，公共墓園裡頭安靜而鮮有人煙，給了他們很大空間。
第三年，葉修看著蘇沐橙在花店裡挑了一種新的花，包成束輕放於地面，安安靜靜地站在墓碑前，片刻後蹲下抱膝，什麼也沒有說。
雨滴開始有變大的趨勢，雲卻不厚，使得早晨的天依然濛濛亮著。葉修把手上的傘再移過去些，跟著蹲下了身。
「告訴你哥吧，他聽著呢。」
「……嗯。」
然後蘇沐橙叨叨絮絮地說起她開始玩了榮耀，發生什麼事又記得什麼事，然後說到沐雨橙風，說著哥哥你好討厭喔居然背著我開了之新角色，取名可是她獨享的樂趣云云。
葉修在一旁笑，偶爾補充幾句，讓兩人的記憶更加清晰明確地重疊。
直到周圍人開始變多，葉修才對著蘇沐橙說我們回去吧。
「明年再來看你，哥哥。」蘇沐橙垂眼，微微地笑，似笑非笑。
葉修伸手，拉著女孩與蹲麻的腳奮戰，小心地站起，緩過來後才道別離去。
他們也不是很在乎究竟話語都讓誰聽了去，背對著被風吹拂而搖曳的花草，慢慢離開這個彷彿與社會隔絕時間停止的地方。
反正，都只是被留下來的人的念想而已。
再怎麼痛，那也是活人的。
──只是哪怕周圍再多人 感覺還是一個人
──每當我笑了 心卻狠狠的哭著
對葉修來說，時間過得很快。
在忙碌的賽程與練習下，循環賽已經走到尾聲，嘉世的成績稍稍跌落，但並沒有偏離在預想之外太多。
賽程往季後賽邁進，前八個隊伍之外都已經提早放假，除了回家的人之外，不是追著現場直播看就是到網遊裡四處蹦達。
沒有人會甘心，於是就成了怎麼樣也放不下。
葉修正在與其他隊員們討論著接下來要面對的對手，而實力直接被老闆和隊長當特例默許成正式隊員的蘇沐橙在一旁安靜地聽。
沒有要升學也就沒有要考試，蘇沐橙把更多時間都花在榮耀上，只為了讓自己能夠更快跟上整個隊伍的腳步。葉修在她技術到達一定高度之後就開始給予全方位訓練，把個人和團隊的戰術意識全部一起往上拉。
先不說第一戰要面對的是誰，嘉世的葉大隊長已經預測到他們最後的敵手很有可能會是百花。
百花的雙花搭檔在去年崛起之後，除了跟微草天才一樣折戟於鬥神矛前，幾乎是戰無不勝。
被外界稱呼為繁花血景的配合技在第二賽季崛起，第三賽季趨於隱定，現在直指著冠軍。
雖然葉修已經是把這兩人研究到想吐的透徹，卻也不能否認兩個人終究是比一個人要更加難以對付。
他在心裡等著沐橙，等著沐雨橙風站到這個至高舞台來，站到一葉之秋身邊。
與他一起品嘗遲來的同甘共苦。
最後一戰打得很辛苦，卻也酣暢淋漓。
百花很強，但笑到最後的還是嘉世，整個賽場高聲歡呼，從戰鬥中抽離的葉修卻已經拋開這一切，躲到洗手間去抽菸。
洗完手走出來時，蘇沐橙已經在男廁外等著了。
女孩很清楚這人的脾性。
葉修勾勾嘴角沒說什麼，帶著蘇沐橙就要往外走，卻被人喊住。
對方穿著白底淺紅紋路的戰隊服，一下就認出大紅楓葉圖案、卻唯獨沒有在前台接受頒獎的人是誰。
「葉秋？」
兩人一同轉身，看向身後。
「唉，是你們啊。」葉修抬手，懶懶散散地向兩人揮了揮。「我先走了，下賽季再見。」
其中一人也不知道是被哪裡刺激到，整個人突然就怒氣沖沖。
「下次絕對會贏你！」
「好好好，都加油都加油。」
張佳樂和孫哲平在原地目送已經稱神的、介於少年與青年間的嘉世隊長，帶著沒見過的女孩子離開，才踏進洗手間。
「大孫。」張佳樂皺眉，滿臉的難以言喻。「你看那傢伙，到底哪裡像是三連冠冠軍隊的一隊之長了？」
葉秋那事不關己的冷靜模樣，無論是氣質還是神態，都與一個聯賽大贏家、榮耀裡的至高神等稱呼完全沒有關係。
沒有興奮、沒有驕傲。
也因此讓人印象深刻。
張佳樂真的在第一時間完全沒有認出葉秋來──儘管他們也沒見過幾次面。
但是正常的職業選手，包含韓文清都是，會在比賽贏了之後露出高興神色的吧？
「誰知道那傢伙在想什麼。」孫哲平皺眉，腦海一時又閃過了方才他們對視的畫面。「與其去猜，還不如去問他副隊。」
水流從掌心滑落……對，葉秋方才就是那種沒有掌握住什麼的、些微落寞的神情。
就連那女孩也──
被議論著的葉修當然是不會理會那些小事，他們現在不在原本居住的地方，沒辦法立刻做些什麼，於是兩人慢慢地晃悠，在並不尷尬的斷續談話裡一同回到旅店。
「明天去看哥哥嗎？」
「嗯。」
「我上次聽到雪峰大哥好像在說，他要退役了。」
「嗯，我能猜到。」
「說是該回家了。」
「是啊，畢竟都三年了。」
「那麼你呢？」
「我怎麼？」
「你不回家嗎？」
「我家啊……」
葉秋──不，葉修，他和他兄弟的家，會對這個不肖子，落下什麼刑罰──
他一下子就可以想到了。
「三年，三個冠軍了，依然不行嗎？」
蘇沐橙聽過葉修稍微說了一點他家裡的事情，不是很多也不是很懂。
但終歸是家人。
一個她已經沒有的東西。
「或許可以嘗試一下吧。」葉修聳肩。當然，他完全不能肯定。
「我等你。」
你也回家一趟，而我在這裡等你回來。
「好。」
我等你。
當初誰也這麼說過。
卻是反讓他傻傻地等了很久。
──給我一個理由忘記 那麼愛我的你
──給我一個理由放棄 當時做的決定
回家的結果，總歸又是不歡而散。
即使有三個冠軍也是沒有意義，葉修很清楚，他的家庭定位不同，看事情的態度也就完全不一樣。
再一次從那個地方逃出來後，葉修獨自在車站邊慢吞吞地抽掉幾隻菸，才站起身打算踏上回程。
「葉……秋？」
他疑惑著怎麼這名字有這麼爛大街嗎？還是真的是喊自己？慢吞吞轉頭朝聲源瞥了眼，葉修頓時停下腳步。
「這不是微草的小天才嗎？」葉修笑，沒有否認也完全不擔心在車站被喊名字會有什麼可怕後果。
「怎麼會在這裡……前輩。」還相當年輕的王杰希憋了會，硬是把敬語給擠出口。
此時已然燈華初上。
「準備搭車回嘉世去吧。」
理所當然地完全沒有解釋『為什麼在這裡』這件事。
不過每個人都有各自的隱私，跟鬥神葉秋還算不上熟的微草小魔術師沒有打算追問，只是──
「你要搭夜車回去？」他驚訝地微微揚高聲音。
葉修閉上嘴。怎麼這語氣聽起來好像他犯了天大的錯一樣。
王杰希快步靠近，伸手拉住了葉修。
「留下，明早再搭車，至少別搭夜車。」
這究竟是把夜班車當成什麼妖魔鬼怪的地方了。葉修哭笑不得。
「你這是要收留我？」
剛成年的少年卡殼，完全沒去想這人可以找間便宜旅館將就一宿。
「微草應該有空房……」
比賽完全結束的夏休期，整個俱樂部該走的早就走光了，就算要偷渡一個大活人進去，對王杰希來說也不成問題。
「行吧，那我就先謝謝你了。」
葉修身上只有一個後背包，裡頭根本沒有多少行李。他打一開始就知道自己不會在外待多久。
遇到微草的新人當真是個意外。
微草俱樂部葉修也不是第一次去了，但這種夏天的晚上被撿進去倒還是頭一次。
「你就……先睡林、隊長的房間吧。」
王杰希打開門，葉修還在奇怪著為什麼沒鎖，就發現房間裡的私人物品基本上都被帶走了。
「林杰要離開了？」葉修問。
第二賽季末夏休，微草隊長退役，並把隊長職位交給一個正要出道的新人。但他其實還是在幕後待著，只是微草外沒多少人知道而已。
王杰希冷靜地點頭。
「……雪峰也是。」
其實年齡並沒有大上對方多少的葉修轉頭，迎上魔道學者微微透出吃驚的不對稱雙眼。
「職業選手的壽命太短，燃燒殆盡之後沒有人想看著其他人繼續綻放光芒。」葉修語氣淡淡地，像是在講身外之事。「林杰已經是特例，一般來說老魏那樣才是常態，所以我並不意外。」
只是，難過也好落寞也好，都是不能長久的情緒。
「你還年輕，還能打很久，所以要好好珍惜。」
王杰希眼中那並非不可超越的鬥神，只是淺淺地笑。
勉勵或是安慰？他讀不懂。
只是王杰希頓時明白，這一刻，這個人的神色才是真正不可超越的。
「晚安。」
他還記得他們最初相識時的那段日子。
年輕而稚嫩，雖然一方已經在社會裡打滾求生過，但是他們倆對遊戲的熱情意外地一拍即合，開始踏上相同的道路。
相互磨合、彼此習慣，爭吵著爭吵著就這麼走過來了，當下不覺得，但是回想起來其實每一分每一秒都在閃閃發光。
蘇沐秋和蘇沐橙，在葉修眼前展開了一個完全不同的世界，這個世界貧窮，也因此讓一滴水一粒米都閃爍出最珍貴燦爛的光芒。
且看且珍貴，且聽且珍惜。
短短三年，他們讓彼此重生，蘇沐秋不在了，卻造就出現在的蘇沐橙與葉修。
他們是三個人，三份力量三份希望三份努力──兩份絕望。
神槍手的帳號卡雖然沒有一起埋葬，但是短時間內葉修也並不打算使用，只要一葉之秋能夠跟沐雨橙風一起站在比賽場上，那兩份絕望就還能是三份力量與希望。
負面情緒撿一撿收進心底的盒子裡，他們就還是那時的他們。
然後要記得把蘇沐秋提出來。
──有些愛 越想抽離卻越更清晰
──而最痛的距離 是你不在身邊 卻在我的心裡
● ○ ●
要記得，把蘇沐秋提出來。
然後就會想起下葬時的滂沱大雨。
那天的天氣或許誰也不記得了，但是墓園一角那小小的透明雨傘裡，女孩終於想起來什麼叫做哭泣，葉修壓低了傘，抱住女孩慢慢拍背。那是他們第二次太過靠近的親密。
第一次是在醫院裡。
站了段時間，葉修拉著人盤腿坐在地，讓蘇沐橙側坐在自己腿上，依然一下一下輕柔而親密地拍撫。
蘇沐橙想起那天，這個少年也是用同樣的這種方式，跟她說著『我還在』，不斷不斷地說。
從此之後，我也是妳哥。
雨又開始下。
她明白的，她真的明白。
蘇沐橙迎接到回到住處的葉修，卻從這人一如往常的神色中讀取到結果。
「還是不能接受嗎？」
「是啊，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
蘇沐橙只能苦笑。
明明就是最珍貴親密的血親……她完全不能明白葉修和其家人究竟是個什麼想法。
或許還是因為太過年輕。
只是，葉修那隱隱的落寞，蘇沐橙還是能夠查覺。
「來榮耀嗎？」
「好。」
葉修的情緒控管能力相當強悍，蘇沐橙知道自己沒辦法幫到什麼，只好跟著人回到那絢爛而廣闊的世界。
這裡擁有他們的一切。
即使不能明白讓葉修難得心情低落的原因，但回到榮耀裡，一切就會一如往常。
滴答、滴答、滴答。
時間一分一秒地走，他們一起吃過了簡單又營養的中飯，然後繼續投入遼闊大陸裡。
那裡有人在等著他們。
──我找不到理由忘記 大雨裡的別離
──我找不到理由放棄 我等你的決心
隔天清晨，葉修早早地爬起，沒跟任何人說，便拎著被陶軒小心擺放在玻璃櫃裡的第三屆聯賽冠軍獎杯，跟戒指、帳號卡盒一起塞在背包裡，獨自去了南山公墓。
掃墓時的花束理所當然地被收掉了，小小台階前空空如也，葉修拿出了獎杯，小心翼翼地放在蘇沐秋墓前，然後把秋木蘇和一葉之秋的帳號卡疊上去。
「看看，看看，我拿到的第三個冠軍。」
「看你可憐，中間那一個就分給你吧，當然我還是比你多一個。」
「沐橙的冠軍她自己會爭取，用不著你擔心。」
「我知道你一定會說是她在照顧我，但我也會保護好她，沐橙也是我妹妹──反對無效。」
「你還記得那個無下限的術士索克薩爾吧，他的操作者一年前退役了，聽說接手的那一位這年也退了，換了一個新人上來，跟那個很吵的劍客一起，是搭檔的樣子。」
「微草的魔道學者去年退了，今年走了，那個很強的治療還在，成了小魔道的搭檔和副隊。」
「去年新崛起的那對吃顯卡搭檔，今年也越來越穩定了，挺好的。」
「大漠孤煙身旁的治療聽說退役了，也是換了個新人上來，就是保護的好好的沒讓我看見，真是小氣。」
「掃地焚香也退了。」
「氣沖雲水……雪峰哥，沒多久前趁我不注意發了個退役新聞，人就跑了。」
「我想我們都不太意外，只是他居然招呼都沒打就人間蒸發，也是挺不夠義氣的，你說是不？」
「接下來……」
「接下來的第四賽季，聯盟應該會湧入大批新人吧，這樣挺好的，有活水注入，這片湖才能越來越大。」
「就像你當初所窺見的未來一樣。」
榮耀會越來越好。
可是你不在了。
蘇沐秋……永遠不會在了。
葉修點起一隻菸緩慢地抽，然後又點了隻菸輕輕放在墓碑上，當做是貢獻給搭檔的。
「太久沒有人跟我搶最後一擊，好不習慣啊……」
沐秋，我說蘇沐秋啊，你在我們不知道的地方過得好嗎？
應該也不能太常回來看我們對吧，所以你就好好地往前走吧，別等我們別回頭，我們也不會去追你。
只是生活終是感覺不能缺少你啊。
沐秋你說吧，這你擱下的攤子，要怎麼解決呢啊。
給我一個理由好了。
一個就好。
只要那個理由足夠好足夠有說服力，我想我就能忘記你。
葉修只是低笑。
你說是吧，蘇、沐秋？
「我很想你。」
可是你就在我的生活裡。
──有些愛 越想抽離卻越更清晰
──而最痛的距離 是你不在身邊 卻在我的心裡
──我想你
A-Lin黃麗玲──給我一個理由忘記
雨都停了 這片天灰什麼呢 我還記得 你說我們要快樂
深夜裡的腳步聲 總是刺耳 害怕寂寞 就讓狂歡的城市陪我關燈
只是哪怕周圍再多人 感覺還是一個人 每當我笑了 心卻狠狠的哭著
給我一個理由忘記 那麼愛我的你 給我一個理由放棄 當時做的決定
有些愛 越想抽離卻越更清晰 而最痛的距離 是你不在身邊 卻在我的心裡
當我走在 去過的每個地方 總會聽到 你那最自由的笑
當我回到 一個人住的地方 最怕看到 冬天你最愛穿的那件外套
只是哪怕周圍再多人 感覺還是一個人 每當我笑了 心卻狠狠的哭著
給我一個理由忘記 那麼愛我的你 給我一個理由放棄 當時做的決定
有些愛 越想抽離卻越更清晰 而最痛的距離 是你不在身邊 卻在我的心裡
我找不到理由忘記 大雨裡的別離 我找不到理由放棄 我等你的決心
有些愛 越想抽離卻越更清晰 而最痛的距離 是你不在身邊 卻在我的心裡
我想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