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年10月11日 星期五

【RotG捍衛聯盟】刻下永痕 03.晶透

【RotG捍衛聯盟】刻下永痕 Depicts the everlasting traces


二次創作。

夢工廠動畫《Rise of the Guardians守護者的崛起》,此動畫改編自原作小說《The Guardians of childhood童年的守護者》

腦補式│自我流設定│我愛Jack Frost
CP:  基本上是 all Jack  〈 不過主線是 JJ→PJ 〉
發想小重點:《時間的餽贈》更改設定、半糖半痛〈HE確定〉
時間跳躍式│應該是系列文





03.《晶透》                              〈冬季篇〉




  在聖誕老人位於北極的高科技玩具製作工廠,一個不起眼的角落裡,有一間靠窗的房間是傑克的。
  而冰霜精靈偶爾會在裡頭窩上一整天。
  那房間屬於傑克凍人,只專屬於傑克。其他人都不會進去。

  當然傑克窩在裡頭的時候就連北佬都不會去打擾。
  因為那是回憶之地。



  北佬還記得收到信時的那一天。
  兔子沉默著將一封蓋上封蠟的信件交給自己時,聖誕老人可以發誓他從沒這麼吃驚過。復活節兔周遭的氣氛就像是什麼人離去了一樣,可以說不比之前沙沙消失的時候還要糟糕。
  但最近很和平,基本上沒有什麼大事,當然這也是讓他不理解的地方。
  而北佬打開信之後,才知道的確如此。杰米‧班內特離開了,病逝。
  這封信是那個曾闖過一次兔窩、讓守護者難得窘迫了一陣子的金髮小女孩寫的,而現在那女孩也已然成長到有了下一代,然後來幫哥哥處裡安葬事宜的年齡了。
  信件的內容算是一種變相請求,為了她的哥哥,也為了傑克凍人。
  「嗯好吧,我答應了。」將信紙摺起塞回信封中,北佬隨手就把東西放在了自己的辦公桌上,轉身走了出去並喊來幾隻雪怪。「嘿大夥,我們有一項額外工作了,把手邊的東西放一放過來!」
  喧喧鬧鬧地,集結到幾隻雪怪的北佬帶著幫手遠去,周遭才又安靜下來。
  待在房間中沒有跟去的復活節兔看著那封信,就算大概知道裡頭寫了些什麼,還是拿出來閱讀了一次。
  裡頭娟秀的字體幾乎要刺痛他的眼睛。兔子當然也有獲得一封信,那是從前到現在的第一封,不知道會不會是最後一封。
  蘇菲很清楚傑克凍人是個什麼樣的存在,畢竟他們也相處了頗久的一段時間。
  冰霜精靈除了那片湖之外,沒有一個更正式的歸屬地。這之前可能有,但杰米離去之後那屬於男人的家對冰霜精靈來說也沒剩多少意義,尤其那還是人類居住的地方,什麼時後被破壞掉都不知道。不夠安全。
  的確,北佬位於北極的工廠非常大,要空出一個房間給傑克並不是問題。
  或許是為了感謝這對兄妹多年來的照顧,所以聖誕老人二話不說地答應了這個請求,正動身選出最適合的地點清空弄乾淨,然後準備把杰米住處的東西搬過來。
  女性希望那些物品能獲得保留,雖然房子或許無法保留到永遠,但是傢俱、日常用品和書籍只要換了地方就都可以保存下來,那麼有這些東西的另一個空間就成為了一種紀念,讓傑克可以有個放鬆待著的、只屬於自己的溫暖地方。
  這是她在杰米離去之後,自己唯一能為他們兩個做到的、最長久的事情。
  兔子也很清楚自己幫忙的原因。若不是當年傑克硬是把他拖出去見蘇菲,或許他會一直到知道這個消息時才感覺到後悔。
  時間滴滴點點的前進,守護者持續進行著自己最愛的工作,孩童也一天天長大並會經歷生老病死,或許哪天等到他們回過神來時,記憶中的人已經悄聲離去。
  如同那個棕髮的孩子。
  就算他們相處的再多再久都不夠,因為兩人的時間永遠不會一樣。
  傑克凍人平時沒有少拉他們去和小孩子們玩,但這就像是個警鐘,在他們心中用力敲響。
  如果他再不加倍珍惜,等到那金髮孩子離去的那天,他只會比傑克更加痛苦。
  用力閉了閉翡翠色的眼睛,復活節兔在心中默念著謹記珍惜幾次後,睜眼轉身飛奔了出去。


  他睜開了眼。
  倒映著燈光的冰藍色眼瞳有些濕潤,昏黃暖燈柔柔地照著,幾乎讓那雙眼眸變成了金黃色,但是一眨,所有溫暖色彩便跟著凝結的雪花飄散消失。
  傑克凍人從雙人沙發上坐了起來,眼睫低垂而神色恍惚,因為夢境的關係,顯然整個人還沒有從回憶中清醒過來。他不知何時抱著外套在小客廳裡睡著了,之前翻看的東西散在桌子、地毯上,邊緣泛黃的陳舊紙張讓整個空間增加了點書卷味和生氣。
  彷彿原主人還在那般。
  但是他作的就是那人離去的夢,永遠不會再回來的那個畫面絕對難以遺忘。
  掩嘴打了個哈欠,他把外套放在一邊,整理好杰米寫有守護者們故事原稿的紙本資料後,起身伸了個懶腰,拍拍臉頰試圖讓自己清醒些,卻沒有注意到眼角上結霜了的痕跡靜靜反射著暖光。
  「好像睡太久了。」傑克喃喃念著,抓著外套走到書桌邊看了一下日期和時間,意外地發現自己睡了快半天──也就是說他待在這空間內至少一天有了。
  「唔,這次真的睡太久了。」他抓抓頭髮,將米色的外套披在肩上,轉身去收拾那些被他拿出來翻看的書本紙張,將兩疊東西一一放回原位。
  這個空間內的所有物品位置他早已熟記於心,什麼東西有著什麼樣的質感外型、哪些物品放在哪個位置,他都完完全全地記得。
  但是已經永遠不同於以往。
  彷彿直接複製的空間一直以來都給他既熟悉又陌生的感覺,沒有了那個人卻留下了他的氣味、留下了所有一切代表杰米‧班內特存在過的東西,然後靜謐孤寂。
  再加上出去之後就是那個不同於習慣中的熱鬧地方,這讓傑克有時會覺得、彷彿自己被混淆了記憶。
  自己和這個空間到底存在於過去、還是現在,總是會混亂不清。或許眨眼之後看見的就是回憶而不是現實。
  如果,如果能……如果,沒有如果。
  好想回到水的懷抱,好想沉浸回那個深藍色的冰冷地方。
  氣泡輕輕上飄,然後碰到了冰面於是停止不再移動。睜開眼看見的永遠都是半結冰的深色湖水,世界如同以前的夜晚般安靜無比。
  頭頂可以看見被冰面模糊了輪廓的銀白月亮,永夜般散發著的光輝讓他覺得溫暖而安心。
  只要抬頭便可感受的光芒是彷彿信仰般的一個存在。
  但是他是季節、是冬季、還是守護者。所以、不行。
  安靜地將一切都收拾回記憶中的樣子後,他轉身踩過柔軟地毯,在門前置衣架掛上肩上那件米黃色外套,並拎起吊在一邊的長杖,然後打開雕有花紋的美麗門扉。
  對他來說,那是兩個世界的分界線。
  只有這裡是絕對不容侵擾的。
  「我出門了,杰米。」冰霜精靈轉頭,對著空無一人的空間微笑。「很快就會回來的。」
  也或許不是那麼的快。
  ──路上小心,傑克。
  他闔上門前,聽見記憶裡的棕髮男人就站在門邊,這麼對自己說。
  傑克凍人可以想像那人依然是笑著的,對他、永遠都會是。



  「嗨菲爾。」他刻意晃到了正忙於工作的雪怪們之中,找了最熟悉地那隻然後抬手打招呼。
  雪怪分神看了他一眼,挑挑眉哼了聲後,只是空出一支手摸了摸雪白頭顱當作安慰,便又繼續埋回自己的工作裡。
  被摸頭的傑克也知道對方忙碌於眾多玩具製作上,所以就沒有多加吵鬧,而是慢悠悠地晃到別的地方去,想找點什麼東西來轉移注意力。
  四處轉繞的視線看見了一小叢奔跑著的紅色,然後他勾著嘴角往那方向走去。
  等到聖誕老人發現的時候,傑克凍人已經和只會調皮搗蛋、基本無法作業的小精靈們玩在一起了。
  雖然其實是自家小精靈被玩的成分比較大,不過他當然不會在意那個。
  「傑克,最近很閒是吧?」北佬無奈地挑眉,看著已經窩在自己工廠裡超過一天了的冬季精靈。「不用去送雪給小孩子嗎?」
  看向身型魁梧動作豪邁的聖誕老人,傑克凍人嘴角勾起了慣有的頑皮弧度,哈哈笑著。「因為我給自己放假啦。」
  「至於冬季,別擔心,一兩天沒有我去它們還是會在世界各地照常到來的。」彈指又送出幾片雪花,他操控著風讓美麗結晶飄動著往其中幾隻小精靈臉上撞去,成功引發了這群紅色小人的歡樂暴動。
  「是嗎。」北佬聳肩,然後側身對傑克招手。「既然沒事那就來幫我吧。」
  「好啊,幫你看看新玩具對嗎?」他跳了起來,丟下一群抓著小玩具互丟互撞的小精靈們,輕快地跟著北佬離開。
  傑克凍人是幾人之中最沒壓力也最愛玩的守護者,常常因無聊而四處跑、到處鑽,有時候更是會跑去其他守護者那進行玩鬧和妨礙,就算被復活節兔丟出去也依然在下一次無聊時努力潛入,樂此不疲。
  所以,為了拯救遇上冰霜精靈情緒就不太能冷靜的同伴,聖誕老人只好把某個愛玩的孩子抓到自己工廠來幫忙,好歹愛跟孩子們玩在一起的冰霜精靈還是知道小孩都喜歡什麼東西的。
  這一幫就是幾十年。
  看著在一邊研究著冰雕構造的白髮少年,北佬眨了眨與對方同樣湛藍的眼瞳,忍不住無聲搖頭。
  他其實有注意到,傑克自從那個棕髮孩子離去之後情緒就不太穩定,印象中的那段日子裡,氣候中不正常能量大幅波動了好一段時間,幾年之後才慢慢平息。然後一直到月神給予新指示的沒多久前,才又回到了最早成為守護者時該有的樣子。
  雖然傑克應該怎麼樣才算是個有守護者樣子的精靈,他也說不太準。但總之,這孩子繼續保有著他帶給別人歡笑的那份本質才是最重要的。
  這麼想著的聖誕老人搬過放在一邊的另一塊大冰塊,順手抓起了雕刻用具,開始弄出腦袋裡浮現的下一個禮物模型。這次,來個小一些、精緻一些的。
  敲下了比較大塊的碎冰之後,他分神看了旁邊正在用能力補足冰體結構的傑克一眼,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對了傑克,那個時候……」
  冰霜精靈專注於玩具冰雕上,只是漫不經心地回應了一聲。「嗯?」
  「那個時候──你是怎麼那麼快就把夜魔僻奇帶過來的?」
  傑克凍人猛然停下了凝結冰霜的動作。
  他不動聲色地抬眼看向北佬,對方正專注於冰塊雕刻上,他沒辦法判斷這個問句的用意和態度,只能不動聲色地回答。「只是、剛好知道那傢伙窩在哪裡罷了。」
  北佬簡單地「噢。」了一聲,換了個角度繼續敲,讓傑克不知道對方這麼問究竟是有心無心。
  過了幾秒,看著北佬只是專注於工作上而沒有繼續問下去,他也只能把視線轉回冰雕上,繼續修改他認為不足的那部份。
  兩名守護者安靜了一陣子,整個空間內都只聽得見結霜結冰和冰塊被敲碎掉落的聲音,一直到傑克弄的差不多而抬起頭時,才發現北佬面前出現了五個大小相似但形狀不同的小平台。每個平台上都有著不同大小、還未成型的結晶造型,而後者現在正在雕其中一個。
  他好奇地靠過去看,看著看著突然發現那形狀有點像是──「牙牙?等等那是牙齒和硬幣嗎?」
  對方抬眼,然後豪邁地笑了。「沒錯,你眼睛可真銳利。」
  所以剩下的……「這些是守護者們的模型。」冰雪的守護者睜大了眼,冰藍忍不住閃著光芒。
  「當然,雖然晚了些,但還是不錯的驚喜吧?」聖誕老人哈哈大笑著,轉頭看向擺在一旁的冰雕,走了過去。「你已經弄好了嗎,我來看看。」
  傑克沒有跟過去,他只是看著那些結晶底座,平台邊緣已經雕刻完畢,在陽光反射下可以隱約看見細小花紋,每個守護者的都不相同。
  不過桌子上只有五個平台,正確來說還少了一個。沒有夜魔的。
  但是他可以體諒北佬的難處,雖然覺得這樣不好,但是他也不知道該不該把位於平衡另一端的黑色守護者做成模型送給孩子們當聖誕節禮物。
  一個沒弄好是會把收到禮物的孩子們嚇哭的吧,他們是絕對不希望發生這種狀況的。雖然他印象中當初杰米和蘇菲的故事中有出現過夜魔,但那時的恐懼之王還只是敵人,不是守護者。
  「嗯,不錯、不錯。」北佬突然說。他看了過去,有點不意外對方仍然是那副很滿意的樣子。
  「所以。」銳利而善於發現驚奇的湛藍眼眸突然一轉、看了過來,突然和他對上了視線。「你在那之前就已經和僻奇有不錯的交情了,對吧?」
  他整個愣住。傑克凍人睜大了眼呆呆地看著對方,他不知道北佬究竟是怎麼推論──又或者說是發現這件事的。他明明藏的很好。
  不敢說就是因為怕會被罵、被討厭被指責,雖然這一次是他自主決定去靠近夜魔,但依然會害怕得到同伴們失望厭惡的眼神,害怕再一次地被推開。
  聖誕老人那和他相比之下更加龐大的身軀再次充滿威嚴地靠了過來,這次傑克是心虛地想後退,但退沒幾步就被抓住了。
  他被拉了過去,一把抱在懷裡。
  嚇了一大跳的傑克小心翼翼地轉動眼珠,沒敢掙扎只是輕輕地出聲。「北佬……?」
  聖誕老人看著白髮少年的反應,就知道確實如此,他猜對了。
  說出猜測時對方的神色是那樣蒼白,毫無血色到彷彿被全世界拋棄了那般脆弱,似乎下一秒就會消失在空氣中。
  傑克凍人情緒不穩,連帶冬季氣候異常了好些年,更不用說連北極南極都被影響了。雖然這些只有精靈們感覺的到,但對北佬來說這可以算是他必須要處理的事。
  只可惜所有的守護者都拿傑克沒有辦法。
  後來突然有一天,那種能量波動大幅地消散了,但那一定是有什麼、一定是出現某個特殊原因才會造成的結果,讓傑克悲傷的情緒平復許多,進而影響到氣候。問題是他們偷偷地探詢又都查不出原因,因此這件事情就被擱置然後記在眾人心底。
  現在北佬終於知道原因了,原來是當時傑克遇上了僻奇。他猜,後來僻奇會對傑克特別地包容退讓,大概是因為那時候某隻冰霜精靈狠狠地發洩過情緒了吧?
  想來夜魔也挺可憐的呢。
  然後他突然動了動手指,逼出了傑克的笑聲。
  「哈、哈哈哈哈好癢呀啊哈哈哈──」冰霜精靈邊尖叫邊大笑著。「快、快住手啊混蛋哈哈哈哈哈……」
  「這是懲罰!」用力抱住懷中使勁扭動掙扎的少年,聖誕老人用力地又搔了好一陣子才停下動作,讓傑克在劇烈笑聲之後得以喘息。
  就這麼安靜了一陣子後,傑克凍人趴在對方懷中悶悶地出聲,語氣相當疑惑。「……為什麼不像上次一樣地責備我?」
  北佬苦笑了幾聲。「或許是因為,那一次我們都不夠了解你。」所以造成了誤會。
  那只是個愛玩的孩子,而他們這群大人的戰爭卻直接把孩子給捲入,還傷透了對方。
  傑克顫了顫低垂的白色眼睫,眼眸中飽含著水氣,淺色色彩上還掛著細小冰珠。
  「但是現在。」北佬鬆開懷抱、把人放回了地面,然後伸手捧起冰霜精靈的臉頰,抹去了眼角存在已久的冰晶。「我只希望你能快樂就好。」
  冰藍色彩眨了眨,他抬眼,毫無阻礙地和那雙比他湛藍許多的眼睛對望。
  「我會努力快樂。」傑克凍人閉眼,低喃地聲音有如耳語。「因為那是我的本質,也是他們所希望的。」
  「也是我們所希望的。」即使是在這麼多年之後。北佬摸了摸雪白而柔軟的髮絲,輕輕拍了拍。
  「好了,出去玩吧!」他直起身子,叉腰笑著。「或許你可以去找別的守護者玩玩,轉換心情。」
  看著回到平時模樣的聖誕老人,傑克凍人也揚起了嘴角。「喔?那麼去找誰好呢?」
  「這個嗎,或許──」北佬拉長了聲音,從紅色大衣的暗袋裡拿出雪景球拋了過去。「地底最深處的那個漆黑巢穴,如何?」
  輕鬆接過東西之後,傑克高高揚起了嘴角、差點要再次爆笑出聲。「真的嗎?你說的喔?」
  「當然!」男人大笑,看著纖瘦的白髮少年就這麼消失在他的工作室內。「去好好大玩一場吧。」
  他們最親愛的冰霜精靈。





  來的人很多。
  但是他的世界似乎慢下來了。
  坐在杰米身邊的空位上,冰霜精靈看著周遭來來去去的、那些認識或不認識的人,只能無聊地邊轉長杖邊一一觀察著,然後偶爾接收到蘇菲看過來的視線接著朝對方微笑。
  因為長期和對方相處的關係,所以傑克記得了不少面孔。有一群是工作上認識的人,那些低聲交談著的是大學同學,高中時期幾個很熟的也來了,然後中間有一群沉默不語的是從小認識到大的朋友,最初之時一起對抗恐懼之王、站出來說會保護他們的那些。
  那群孩子現在也已經各自有了家室,但是他們幾乎沒有違背過那個承諾──即使已經看不見守護者。
  其實他們都知道的,相信的力量讓那群孩子在那次戰爭之後可以看見世界上更多的精靈,那些藏在生活之中玩樂自在的,那些躲在自然裡美麗生動的。
  對孩子們來說,從此睜眼之後的世界完全不同了,相信的力量也就更加強烈。
  孩子執行了相信和捍衛的承諾,守護者們也就更加地多放了些心思在他們身上,不能出現,但是可以給予與眾不同的禮物代表他們來過和在乎的痕跡。
  直到孩子們在時間的道路上走過了那條界線。
  成年了的分線。
  事實上以精靈來說,所謂的成年並不是以人類定義的年歲來劃分,而是種心靈上的成長跳脫,每一個孩子都不一樣,每個孩子成年的時間都不同。因此開始『看不見』精靈的時間點也就不一樣。
  那群孩子在長大成青少年之後開始失去了『看見』的權力,但是那幾年的見聞讓他們印象太過深刻,在加上某對兄妹一直保有那個能力,他們也就沒有忘卻或因此不相信精靈。
  不得不說這個結果讓其他守護者非常訝異。
  然後杰米寫下了故事,自身經歷和從冰霜守護者口中聽來的,那些讓他們懷念不已──畢竟是孩童時期最美好的夢──的劇情就這樣生動地呈現在眼前。
  真實的童話因美好而被傳頌。
  那幾個已然成長的孩子會對下一代訴說那些故事,就像蘇菲讓自己孩子完全地相信了精靈並且看的見一樣,偶爾杰米對其他孩童們說故事時也因為周遭精靈的存在而對孩童來說顯得太過真實。
  沒錯,杰米從事的職業是作家,尤其是專寫兒童或奇幻文學一類的作家。
  先不論他的同袍們對此的觀感是什麼,至少清楚那些事情的幾個親密朋友們都挺支持杰米的選擇,尤其是蘇菲,因為他們都清楚那些事情對他們來說是不可抹滅的回憶,能夠被記錄說不定也是種好事。
  也因此,他們現在沉默著坐在那裡,彼此都懂難以言喻的心情而沒有交談。
  他們不知道杰米‧班內特沒有結婚究竟是不是猜想的那樣,至少沒有後代對他們來說是很可惜的一件事,但是如果他們的猜測是真的,那麼男人沒有結婚似乎也很正常。但無論如何這件事都無法得知答案了,況且他們也不是那麼想知道,畢竟這是好友的選擇。

  對,來的人不少,四周因交談的低語有些嗡嗡吵雜。班內特家的成員在周圍忙碌而兜轉,只有他和杰米兩人安靜地待著無事可做。
  連互相交談都沒有。反正冰霜精靈也不認為這個時候應該要說些什麼去熱絡氣氛。
  傑克凍人安靜地坐在邊上,身上披著一件符合杰米身形的外套,左腳掌斜踩著直立的武器而右腳輕輕晃動著,偶爾轉動了長杖弄出冰晶,偶爾玩著身上棕色大衣的口袋或金屬釦子。就算接收到了金髮女性看過來的擔憂眼神也只是回應了一如以往的笑容,就像沒事那樣地微笑。
  ──這是冬末春初之時。
  天際那端露出了陽光暖暖地照射著眾人,但是天空卻奇異地開始飄雪。
  細細的雪花帶了點冰涼,在接觸到溫暖時就立刻溶化,只有冰冷無溫度的白色棺木周圍累積了薄薄一層白霜,覆蓋了花朵和面孔,就像是有什麼在為離去之人無聲哭泣。
  就在眾人抬頭看著略為晴朗的天空、感到奇特時,只有還『看的見』的蘇菲直直地盯著前方,那個冰霜守護者傑克凍人所在的地方,沉默著不發一語。
  她很清楚,最難過的會是誰。也很清楚這場雪是誰的眼淚。
  周遭那些細小的精靈們此時都藏了起來,只是悄悄地看著坐在棺邊依然勾著嘴角微笑的守護者,不知道對方下一步會做什麼。
  時間到了。蘇菲‧班內特閉了閉眼然後睜開,在前頭主祀者念完了祝禱詞之後,站在棺木前安靜等著至親被棺蓋封上。她的父母已經悲傷欲絕地在一旁哭泣,但是她必須見證這一刻,就像是交響樂曲結束之時,這首只有她才看得見的歌正在落幕。
  施展力量,傑克凍人向上飄離了一直待著的位置,然後轉身低頭、看著底下那閉著溫暖眼瞳的男人。
  杰米‧班內特穿著那件他最珍視的水藍色西裝,靜靜地躺在白花之中。
  細小綿軟的雪花堆積在對方衣服上、花朵上、髮絲上,就連冰冷面孔都附上一層白霜而沒有溶化,棕色的毛髮似乎都被染淺了。傑克覺得這樣的男人又熟悉又陌生。
  ──這個冬季最後一場雪就這樣靜靜紛飛。
  「杰米。」
  在沉默的空氣中,精靈輕輕地叫喚了這個名字。
  但是對方沒有回應。因為他再也聽不見了──當然傑克很清楚這一點。
  幾個男人合力將棺蓋蓋上,然後小心翼翼地把安放死者的棺木放進已經挖好的土坑裡,開始填滿週遭縫隙,並把墓碑安置定位。
  可是,就算該收到話語的那個人聽不見了,他還是要說。
  因為杰米這傢伙啊,不知在何時有了個奇怪的習慣。想要告訴他的話語,他在時就會當面說、他不在的話也會對著空氣說,完全就是下意識地當傑克凍人無時無刻都在自己身邊一樣,也不在乎那對空氣說的話語並沒有傳達到對方耳裡。
  這還是他有一次躲起來才知道對方這個習慣的。
  因為對方會說,所以他也會。就讓這些無人接收的心聲隨著風傳遞出去吧。
  就像飄流瓶一樣。


  傑克落到地面上,站在墓碑前,身後棕色大衣的衣襬無風飄揚。有人穿過了他在白色石碑前獻上花朵與敬意,直到那小小的台階幾乎要被淹沒。
  他安靜站立著等待,直到人潮漸漸散去。
  蘇菲沒有離開,她站在很遠的地方看著,似是無聲緬懷,但其實是要留給冰霜精靈一個單獨的空間。
  從她的視野看過去,以前覺得高瘦而快樂無憂的傑克凍人──現在變得多麼纖瘦沉默啊,彷彿一件成年男人的長外套就可以把他整個裹住而快要壓垮。
  「……你說,傑克凍人要快樂的如同以往一樣。」霜雪的守護者靜靜地凝視著冷白墓碑上的字,吐出低語。「所以希望我忘了你。」忘卻你離開的悲傷。
  他還記得那些相處的點點滴滴,他還記得對方大笑著、幸福、生氣、又或者低落時的表情,他還記得少年曾用羨慕語氣說自己可以隨意來去、走遍世界、看著最美的景色而毫無其他負擔,他卻不能。
  傑克都深深地記憶。
  ──如同誰那沉澱而無處宣洩的情感。
  『精靈的守護者  杰米‧班內特  於此長眠』
  蘇菲特意吩咐的字詞用花體字刻劃在不大的白色墓碑上,下方連接著出生和死亡日期,那幾行字在他眼中閃閃發亮,醒目到彷彿要刺痛了他的眼睛。
  「但是。」
  你現在卻去了一個我大概永遠也到不了的地方。
  而他從來也沒有詢問這個人信仰的是什麼神明,離去之後希望到達什麼樣的地方。
  不過那也沒有問題,因為精靈可以等,等到那人再次回來這世界的時候,或者自己前往那裡的時刻。
  他擁有無限長的時間。
  「如果我的記憶和生命中不曾有過『杰米』這個人出現與留下的痕跡,那我成為守護者又有什麼意義。」
  就像如果他沒有找回記憶、沒有一個愛跟著他的妹妹,他也不會以現在的姿態出現在這世界。
  傑克凍人環抱著大衣慢慢蹲下,從過長的袖子裡伸出了蒼白的手指點在精靈守護者的字樣旁,讓冰霜蕨紋開始蔓延。
  攀爬於白色石碑上的冰晶並不明顯,但現在卻在陽光的反射下閃爍出了圖案。那是一片美麗的六角雪花,將凝結在那個地方永不融化。
  「更甚於……」他頓了頓,垂下眼睫遮擋住滿載情感的冰藍色眼眸,語句重量卻輕的彷彿嘆息。
  「我自身又有什麼意義。」
  墓地周圍落下的雪更大了。
  異常安靜的世界中只有雪片落下的細微聲音,如同雨點滴滴答答那般讓他熟悉無比,但是因為沒有血液沒有心跳,所以那聲響在耳邊無限迴盪然後層層放大,逼迫著傑克每分每秒面對自己『永遠也無法擁抱生命』這個事實。
  他只是個冬季。
  霜雪的守護者站起身,後退兩步又凝視了那人的長眠之地一會後,轉身飛離。他沒有注意到自己眼角閃爍著和墓碑上相同的光輝,也沒有注意到在被冰霜覆蓋的土壤上,有一顆晶瑩剔透的冰珠落在那裡。
  那些語言飽含著冰霜傑克所有的情感,隨著離去之人深埋土中。

  ──悄悄地乘風而去,亦或安葬於此。